在此之前没有战争,在此之后没有爱情
“我就是这么长大的,在黑暗的、危险的,以及如影相随的羞辱之中长大的。”
“人们希望我是一个没有大脑的浅薄的坏女人,我就尽心尽力满足他们的期望。也可以说,我为了他们的期望而堕落了。我想,这是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接受的心理暗示。我们是社会动物,我们和别人一起生活在社会之中,所以我们希望自己正是他们希望的那样,即使这种看法会毁了自己。”
——《情人1942》
李允卿
读书时很少出现“锱铢累积”的情况,在《情人1942》这本书里表露无遗。一个晚上的工作量我却花了一个星期。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写到“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也许就要因为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然而在沦陷时期的香港,恋爱大多数是战争的牺牲品。
前几个章节在我看来是索然寡味的,十年之隔成为整个文章的两条线,组成了故事的前半部分。
文章的开场是1952年5月,初到香港不谙世事的克莱尔,在梅段大道一家中国富人的家庭做钢琴教师。命运从一开始就没有放过这朵“英国玫瑰”,在着力地刻画了克莱尔意外开始行窃后,故事又拉回了1941年6月。
“香港女王”——特露迪•梁映入了人们的眼帘,没有人能够忽略她。这个天生尤物,蛇蝎美人。她成为海滩上一个瘦削的剪影,她被所有人热爱。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领事酒会。她轻快的笑声。从杯中洒落的酒。湿掉的衣裳和一块急忙递过来的手绢。在众人之中,她修长而灵巧。她非常有名,因为父母有名。她补口红的时候,他坐在浴缸上。但是“我没你想的那么轻浮,我是真的喜欢你。明天给你电话,我们好好计划一下。”她的真名叫Prudence。
“你也可以叫我Prudence。”
“我不会的。”他回答说。
“我非常强大,希望不会就此毁了你。”
他心怀感激,落入了她的世界。
1941年12月9日。就这样,战争爆发了。“我们被抛弃了。”特露迪说,“英国人再也不会帮我们了。该死的丘吉尔和大英帝国还想让我们怎么样?”她的目光玻璃一般凛冽,只是威尔看见了薄薄的泪水。
“市场经济在哪里都会出现。人都得算算自己能出卖什么,别人愿意买什么。”特露迪也不例外。她出卖了身体换取着特权。“有时候,有些事情,比活下来更重要。”这话听起来太自大了,但他没能忍住,他想警告她。然而此时的人们为了生存,都做着毁灭性的选择。
最后,“特露迪,我没有权力赦免你。”
她给了他一记耳光。他用手捂住脸颊,动作像个女人。
“有的时候,我真想杀了你。”她慢吞吞地说,“你,还有你所谓的道德。”
她转身,想走。他抓住她的胳膊。
“你错了。太荒唐了。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像个男人一样,让我看看你对我的真实感受。”她凝视着他。
他一动没动。
“我就知道。”她朝门口走去。
“谢谢你,威尔。”她平静地说,没有回头,“我知道我现在的处境。谢谢你让我走。”
都是这样伤害所爱的人的。
然而,他以为他要保持的完整和正直,也许实际上不过是怯懦。
“每当我跟你说再见的时候,我都想知道,是永别还是再见。你知道吗?”
他点点头。
“你对我的影响太大了。”她轻快地说,“我得假装什么事儿也没有,就像你无关紧要那样。怎么会这样啊?”
她长的很漂亮。我想,她一定很悲伤。
战争结束的时候,特露迪已经消失了很久。人们永远失去了她。
“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她是彻底地孤独了。是我害了她。”
“她什么也没说,就原谅了我。”
特露迪说过的一段话我记得很深:“如果将来我们不能在一起了,请不要带着恨意想起我。温和一点,或者就忘记我算了。我一直是试图这么做的。用善意思考,不试图审判,了解完整的情况。”
光明到来时,一切都会改变。
1952年9月。克莱尔成了威尔的第二位情人。她开始了婚外情。威尔发现她偷窃,觉得很好笑。她以为他会愤怒,但是他没有。 “小心点。”这是他的反应。
她没有回答,她想哭。
特露迪的死带走了威尔的爱,但她却留在了所有人心里。克莱尔发现了这一点。因为所有人都在不遗余力地试图提醒她,且希望她能在这段往事里起到作用。
和威尔在一起,她开启了和全新的克莱尔的艳遇。被大家的言论和目光牵引,她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她渐渐意识到,他的放松不仅仅是因为说出了心里的负担,而且还因为,她并不在他心里。
她压低声音,说:“那么你放手吧。”
现在,他们还是坐着,心情激动。愤怒如同一枚溶解剂在他们全身上下游走,清除了他们短暂的过去,把一切都擦的干干净净。
他站起来,走了。她没有跟上去。
后来,和她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她变成了陈旧历史的一部分,很快就会湮没在人们的记之中。这非常适合她。只要她走出去,走上大街,她就会融入其中,跟上它的节奏。她会轻松地、毋庸置疑地,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当谜团一一解开后,作者别出心裁地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更大的秘密:克莱尔所教导的女孩小锁——一直以特露迪的表姐梅洛迪女儿身份出现的孩子,是特露迪留给世界的礼物。她是暴力、欺骗和绝望的孩子。
然而,整本书里给我留下印象的不是哪个女人。而是忍受克莱尔出轨的她的丈夫马丁。马丁从来没想过要寻找爱情,所以他没得到,当然这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克莱尔不会是他生命中的重大创伤,也不是他的悲剧。他会有其他灾难。所以,当克莱尔的婚外情曝光时,他第一反应是“你不快乐吗?”
但我却觉得,他大约是这场战争里唯一的幸存者了。
谁会知道,卓尔不群的特露迪•梁 ,还有一颗会被伤害的心呢?
p.s:
“《倾城之恋》张爱玲描绘过一次,李允卿却撕裂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