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久久
01
研究生毕业以后，我带着沉甸甸的简历和满腔热血来到心仪已久的公司应聘，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迎来入职前的最后一次面试，而当时的面试官正是江奇。
面试之前我自认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前面几道问题又回答得很顺利，这使我的自信心不断膨胀，感觉没有什么意外，这个工作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然而我忘了，生活总是会在你最忘乎所以的时候给你一个迎面痛击，让你输得措手不及。
江奇坐在我对面，一边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貌似不经意地说：“假设今天是你男朋友的生日，你原本想晚上和他一起庆生，但是公司临时让你加班赶一个设计方案，你会怎么办？”
听到问题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窃喜了一下，这道题我已经不止一次在各类讲面试技巧的书中看到过，无非就是考察员工协调工作与生活的能力，公司永远是利益至上的，老板最看重的就是员工能给公司带来什么。在脑海中快速理清思路以后，我莞尔一笑，自信满满地说：“我会和男朋友商量一下将见面的时间推迟，然后争取以最快的速度保质保量地完成工作。”
“如果当时的工作量非常大，不通宵加班根本完成不了呢？”
我回答地理直气壮：“我不会因为个人的原因影响整个公司的工作进程，所以我会按时完成工作，并且向男朋友解释清楚，求得他的谅解。毕竟生日年年都有，明年也可以一起过。”
江奇停下手中的笔，从我进来后第一次抬头看我，眼神考究又玩味十足，看得我心里发毛。他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表情中的细微变化，接着问道：“你有自信能得到男朋友的谅解吗？”
“有。”我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地这样认为：“我相信，只要他爱我，就一定会理解我的。”
“你的事业心很重。”这是一句陈述句。
“我想趁年轻多拼一下工作。”我说，更多的像是解释，直觉告诉我，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并不是夸奖。
江奇又仔细打量了我一下，这短暂的几秒漫长得像是时间已经静止，以至于我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在考验我的心理素质。终于，他低头在纸上迅速写了几笔，然后笑着说：“很好，我相信很多公司都会喜欢你这样的员工。谢谢你的参与，请等候我们的通知。”
于是，三天后我便接到了落选的通知。
第四天我直接冲到了江奇的办公室。
不要问我是怎么进去的。俗话说得好，如果你知道自己要去哪，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让我诧异的是，当我一路爬了二十几层楼梯，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江奇面前时，他竟然连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难道说因为得罪的人太多，他早就习惯了办公室里出现“不速之客”的情况？
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刚落座我就开门见山地说：“我想知道我落选的原因。我承认我在最后一轮面试中的表现并不完美，但也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致命伤。而且无论是学历、能力还是工作态度，我都不差，我相信在前面的几轮笔试面试中你应该看到了。”
江奇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并不急着回答我。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又露出考究的眼神打量我。
“乔菲。”他说：“你谈过恋爱吗？”
他顿了一下，随后又补充道：“暗恋不算。”
我在心里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难不成现在没谈过恋爱也成为被歧视的理由了吗？”我有些愤愤不平。
“你不要误会，这不是歧视。我看过你的简历，是，你很优秀，你来自名校，成绩优异，能力很强。可是很遗憾，你有一门必修课挂科了。”他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听他说完，然后继续道：“没错，就是恋爱。以我以往的经验来看，一旦你工作后谈了恋爱，因为处理不好工作与爱情的关系而分心的概率会非常大，这对于靠灵感来谋生的设计师来说是致命的，而公司无法承担这样的风险。”
“你的理由并没有说服我，因为我近期并没有要恋爱的意思，或者说，在我确定自己能处理好工作与爱情的关系前，我可以不恋爱。”
江奇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乔菲你不要置气，社会不是学校，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为之负责。”
“我会负责的，如果我在工作期间恋爱了，你随时可以解雇我。”
在我的据（死）理（缠）力（烂）争（打）下，江奇终于妥协，同意给我三个月的试用期。据他所说，我居然能在安保系统如此严密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溜进他的办公室，想必是有过人之处的。虽然被录取的理由听起来怪怪的，但是无论如何，我就这样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
02
正式工作以后，我成为公司设计组的一员，江奇好巧不巧就是设计组的组长兼项目经理。
后来我才知道，我所在的这个设计组原本是一个独立的建筑设计公司，由江奇一手创建。在一次合作中，现在这家公司看中了江奇团队的设计能力，而江奇看中了这家公司的资源和市场，于是各取所需，江奇的团队就这样变成了这家公司的一个核心部门，江奇也因出色的能力荣升项目经理的位置。
江奇在设计组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用同事小A的话来说，得江奇者得项目。
用同事小B的话来说，跟着江奇有肉吃。
用同事小C的话来说，信江奇得永生。
用我的话来说，江奇是在用生命工作。面试的时候，我竟然在他面前自诩“事业心重”，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上班的第二个星期，江奇拿下了一个大项目，设计组大战的号角吹响，接着我们便迎来了惨无人道、昏天暗地的一个月。在这三十天里，我们全组人员包活江奇，除了回家洗澡换衣服之外，几乎就吃住在公司。
江奇为了方便和我们及时沟通交流工作上的问题，直接将电脑搬到了我们组员所在的公共办公区，一副和我们共进退的样子。他每天到了办公桌前，外套一脱，领带一扯，袖子一卷，拿起笔一画就是一整天。
都说认真起来的男人最有魅力，江奇也不例外。他本身长得就好，皮肤又白，随便一个低头描线的侧脸就能点爆一众少女心。最要命的是，他有一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那双堪称完美的手拿起画笔完全就是艺术。因此，江奇认真工作的画面就成了设计组所有女员工的精神“鸦片”。
连续加班两周后，我开始明白江奇面试时为什么那么在意加班赶设计方案的那个问题了，照这样下去，别说给男朋友过生日了，就连找个男朋友都难。没办法，外部扩展不了，大家只能吃吃窝边草，因而设计组内部的感情线相当混乱，堪比排列组合。也正因为这样，我们都自觉避免开挖彼此之间的八卦，怕踩到什么敏感的雷线大家都尴尬。于是，无辜的江奇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设计组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小D说，喂喂喂，乔菲，你知道吗，江奇十四岁就考进了名校少年班，当时还上了报纸呢。
小E说，喂喂喂，乔菲，你知道吗，江奇在大学期间可是校草呢，我一朋友是他的校友，说他当时简直就是校园风云人物。
小F说，喂喂喂，乔菲，你知道吗，江奇可是常春藤名校的博士生，毕业那年用奖学金游历了大半个欧洲，还练就了一手漂亮的拍照技术。
我大手一挥，不耐烦地朝他们翻了个白眼，说：“能不能来点有营养的八卦啊，我听了大半个月了，你们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他智商高、颜值高、人特高。有没有人能提供点劲爆的消息，比如他年方几何，家住哪里，恋爱几次，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他们集体沉默，作思考状，然后纷纷回我以懵懂的眼神。
小G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说：“你还别说，我跟着江奇干了好几年了，从来没见他身边出现过疑似女朋友的人，连个绯闻都没有。”
小E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听朋友说当年在学校追他的人可多了，他愣是连点桃色新闻都没有传过，完全就是禁欲系男神。”
小H推了推眼镜说：“据可靠消息，去年董事长看中了咱们江经理，想招回去当女婿，被他一口回绝了。董事长现在看到江经理还咬牙切齿的。”
听到这里我福至心灵般想到一个问题，招招手让大家把耳朵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你们说，江奇他不会是个gay吧？”
大家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脸上满是惊讶又惊喜的表情，纷纷表示不可能，然而他们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几声听起来很做作的咳嗽声响起，随后江奇的声音便穿过人群飘进来，他说：“乔菲，你过来一下。”
03
“乔菲，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设计助理了。”我在同事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地眼神中以大义赴死的姿态走到江奇身边时，他竟然笑着送给我这么一句话。
说完他拿起笔刷刷刷在图纸上画了几个圈，说：“先把这几个地方修改一下。”
然后我为了修改这几个圈，足足熬了两个通宵。
从此，我悲惨的助理之路正式开启。
“乔菲，把这几个草图录入电脑。”
“乔菲，这个设计图不合格，重画。”
“乔菲，给我倒杯咖啡。”
“乔菲，我饿了。”
“乔菲，帮我喂一下猫。”
“喂，乔菲吗？厕所没手纸了，给我送过来。”
What the fuck？我虽然只是个临时工，我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给你送手纸，我以后怎么回校见老师，回家见父母，出门见朋友？我认认真真把整件事情的利害关系分析了一遍，终于还是给他送去了。不要问我是怎么进男厕所的，俗话说得好，如果你知道自己要去哪，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当然这些只是精神层面的，我下班回家多捏几包方便面多吃几顿火锅就没事了。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陪他加班。作为一个工作狂人，通宵加班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对我来说却是穿肠毒药。虽然常常到后半夜就变成我睡觉，他工作，可这依然不妨碍我第二天早上起来头顶一片乌云。
一个星期之后，我终于扛不住了，决定去负荆请罪。
江奇欧巴，以后我再也不说您是gay了，您是一个大写的直男！我战战兢兢地站在江奇身边，偷偷瞄了一眼手心里记下的一套说辞，深吸一口气，还没张嘴，他却比我先开了口。
“乔菲，现在回家洗个澡，换一身好看点的衣服，晚上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愣了愣，仿佛都能听见其他同事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一时间只感觉背上都被他们八卦的眼神灼得发热，顺带着脸也烧起来。
我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江奇抬头看了看我，用特别真挚的语气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我用力摇了摇头。
“最近降温了，晚上记得多穿点。去吧，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嗯。”我回过头，朝一众女同胞和几位小娘炮们比了一个胜利的V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晚上正好是平安夜，所以上帝也会原谅我的想入非非。
江奇似乎比我还紧张，在车上对我千叮咛万嘱咐。
“乔菲，虽然事出突然，但是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紧张，你早晚都会经历这些。”
难道是求婚？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嗯。”
“待会进去的时候，你不要乱说话，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好啦好啦，我闭着眼睛进去行了吧，不会破坏你的惊喜的。
“嗯。”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和你走入爱情的围城了！
“嗯。”
然后，我揣着一颗扑通扑通的粉红色少女心和江奇走进了一个豪华包间，开始了一个漫长的客户应酬晚宴。
据江奇说是这次合作项目的客户十分满意我设计的作品，一定要他把我带来认识一下。他们满不满意我的设计作品我不清楚，对我很感兴趣到是真的，一个劲儿劝我喝酒。我勉强应付着喝了几杯，反正心情差，正好借酒消愁。我本来就是个不胜酒力的人，几杯酒下肚后看眼前的人已经开始重影了，自然没注意到江奇不断给我使的眼色。
这时，其中一个看起来和江奇像是旧识的人忽然笑着说：“乔小姐真是好酒量啊。江奇，你身边的红颜知己可都是妙人，当年的米热如此，今天的乔菲也让人惊艳。”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米热的名字，本来并没有在意，只是江奇听到名字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却刚好被我捕捉到。
我再次端起杯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时，江奇猛地站起来夺走了我手中的酒杯，笑着说：“王总，乔菲已经喝了不少，咱们就不为难小姑娘了。这样好不好，我来陪您喝，您喝一杯，我喝两杯。”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记忆里只剩下江奇不断给自己添酒的场面，他喝得又快又猛，像是故意要把自己灌醉。我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却发现他喝得越多眼中越是清明。
那天深夜，我和江奇在路边抱着个电线杆吐了一波又一波，十分狼狈。吐完我们蹲在路灯下发呆，两人默契地谁都没说话，他拿出一根烟点上，抽完又点上一根，我看他颓废地吐着烟圈，脸一半隐在夜色里一半隐在烟雾中，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我不想回家。”他说。
“你想去哪，我陪你。”我说。
他转脸看着我，伸手柔柔我的头，露出傻傻的笑容。
因为两个人都喝了酒，我们就丢下车步行，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就这样走着，任凭酒气四散在风里。那天我们走了好远好远，一直走到江边。我知道他有心事，有很多想说的话，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等他借着未散尽的酒劲，将那个深藏心底的往事倾倒出来。
05
江奇往事的主角是一个温婉水灵的南方姑娘，姑娘的名字叫米热。
米热是江奇在美国读研时的同学，二十出头的年纪，两人在异国他乡相遇相知，一个温文尔雅，一个风度翩翩，迅速擦出爱情的火花。江奇和米热都是要强的人，在专注恋爱的同时，也不忘在学习上互帮互助，最终双双以优异的成绩拿到博士学位。
毕业后两人决定回国发展，本打算回国先结婚，谁知婚事遭到了米热父母的坚决反对。原因也很现实，江奇来自小城市的一个普通家庭，条件一般，而江奇刚刚走出校门，没房没车没积蓄。米热父母不敢将女儿托付给一个“三没”青年，即使他在外人看来是那么优秀。
江奇因此备受打击，一度萎靡不振，甚至怀疑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究竟是为了什么。在米热的陪伴和鼓励下，江奇不再自怨自艾，化悲愤为动力，开始着手创业。为了尽早达到米热父母的要求，江奇一心扑到工作中，常常忽略了米热。最初米热还感动于江奇认真拼事业的精神，然而两人总是聚少离多，时间长了，米热开始责怪江奇冷落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在她难过、伤心、无助的时候，他都不在她的身边，这让她开始怀疑这段感情存在的意义。
矛盾、争吵、猜疑、不解逐渐吞噬了爱情的甜蜜，两人眼睁睁看着曾经的感情一点点流逝，却无力挽回。就在江奇的公司走上正轨的时候，米热提出了分手。江奇一时难以接受，天天买醉，连工作都扔下不管了，这也直接导致了他第一次创业的失败。
我终于真正明白了当初面试时江奇问我那个问题的用意，也许他只是不想让当初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悲剧再一次在他周围人身上重演。爱情与面包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谁又真的能在这场较量中获益呢？
嗖的一声，一朵烟花腾空而起，在天边炸开，打破我和江奇之间的沉默。他伸手指向天边让我看烟花时，我正看他看得出神，他回头对上我眼睛的刹那，一朵烟花在我心头绽放，绚烂无比。而我竟然有点分不清楚，此时的感受是心疼，还是心动。
那天之后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感冒了半个月都不见好，最后病情恶化发展成肺炎，我不得不住院治疗。江奇知道后觉得是那晚我陪客户喝酒又陪他吹了冷风才会生病，心下愧疚，专程请假来陪我。有时候他还会把未完成的工作带到医院来，每天在我面前上演认真工作的画面，导致我像是打了鸡血，身体也恢复得特别快。
隔壁床位的阿姨笑眯眯地说：“哎呀你男朋友真是贴心。”
给我扎针的小护士闪着一双星星眼说：“哎呀你男朋友长得可真帅。”
主治医师看着我的体检报告对身边的实习医生说：“哎呀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可不是嘛，这样一个又帅又贴心还有爱的男人每天在我面前晃悠，让我如何不喜欢他。
可是每当这时，我的脑海里总会想起当初在江奇面前信誓旦旦说的话，我说，如果我在工作期间恋爱了，他可以随时解雇我。血淋淋的教训告诉我们，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以后都会为此付出代价。我终于还是步上了江奇的后尘，要在爱情与面包中做出选择。
06
我决定先默默地喜欢江奇。
设计组的同事们以为我是因为向江奇表白被拒绝了伤心过度才生的病，纷纷跑来安慰我，说没关系的，反正江奇是个gay，做不了情侣大不了就做兄弟嘛。这可得意死了那几个小娘炮，我也懒得与他们争辩。
上一个项目完美收官，江奇又搬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我依然是他的设计助理，可他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使唤我做什么，这反到让我有点难过。然而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我还是会自觉拿起他画过圈的设计草图没日没夜地修改，还是会在他容易饿的时段提前准备好零食，还是会陪他加班到深夜，还是会提醒保洁阿姨不要忘了及时给男厕所放手纸，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对上他眼睛的刹那在心头绽放一朵烟花。
时间飞逝，转眼三个月的实习期就要结束。在接到转正通知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地睡不着，终于在天空开始泛白的时候鼓起勇气给江奇发了一条微信。
我说，江奇，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发完不到三秒钟我就后悔了，又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点了撤回。我抱膝坐在床上，看着空空的对话框怔怔地出神，一直到天亮。我不知道江奇有没有看到撤回前的内容，他一定知道我撤回了消息，可是没有追问。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现在江奇的办公室，拿着我准备好的辞职信。江奇推门进来看到我时依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他说：“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他看到了我昨天发的微信？
心中千回百转，短暂的沉默里我想了各种可能，无非就是我走或留，他爱或不爱。
可是我忘了，江奇从来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说：“乔菲，我辞职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累了。”他说：“一直以来我都在忙工作，忙赚钱，以为只要工作稳定，有了钱，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但是现在我工作有了成绩，赚了不少钱，却发现我早就已经将最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所以，现在我想去把它重新找回来。”
我看了一眼他办公桌上的白色请帖，上面的名字是那么刺眼。我想起那晚他靠在江边的栏杆上，轻轻吹出一口烟，直到烟在江风中慢慢消散，他才缓缓地说：“我曾经深爱的姑娘叫米热。”
我没有挽留江奇，虽然我是那么地不想他走。
江奇走后，我渐渐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拼命工作，拼命赚钱，恨不得没有一秒停下来的时间，这样才能避免想他。
米热的婚礼在两个月后举行，在那之前，江奇一直在世界各地旅行。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给我发一张照片，夕阳下的塞纳河、美丽巍峨的阿尔卑斯山、古老神秘的城堡、月光下望不到边际的大海……他用相机镜头与我分享着他眼中的世界，我很安心，因为我知道他过得很好。
今年2月的最后一天，我在公司加班到深夜，迷迷糊糊中突然收到他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对新婚夫妇，新娘温婉动人，新郎俊朗帅气，两人冲着镜头笑得甜蜜又幸福。
What the fuck？新郎为什么是个陌生人？那江奇呢？
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去找回曾经失去的最重要的东西的傻瓜江奇呢？
我一遍一遍播着江奇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想到他第一次失去米热时生无可恋的样子，一时间，我连他想不开去做傻事的画面都脑补出来了。心急之下，我拿起手机就往外跑，谁知刚到公司门口，就看到了拿着相机站在马路对面的江奇。我愣在原地，江奇笑着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二话没说冲上去给了他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抱着腿一跳一跳的，说：“我回来了你就这样欢迎我？”
我说：“你抢亲失败了还有脸回来？”
他不解地看着我，说：“抢什么亲？”
我说：“你不是说要去找回曾经失去的最重要的东西吗？”
“是。”
“那你怎么没有把米热找回来？”
他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说：“我说的曾经失去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米热，而是我寄放在她那里的爱情。我和米热约定过，如果有一天我们都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就把寄放在彼此身上的爱情取回来，送给它真正的主人。”
“那你取回你的爱情了吗？”
“嗯。”他把手放在胸口，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笑得促狭：“只是还没捂热呢，马上又要送人了。”
“谁啊？”
“你。”
“What？（the fuck？）”
“乔菲，相信我，早在你喜欢上我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没有意外的，我又上去补了一脚。
小番外：
“喂，江经理，刚才有一个叫乔菲的小姑娘要求见您，但是没有提前预约，被我们拒绝了。可是，保安在监控中发现她正沿着紧急出口的楼梯往上去，我们估计她就是冲着您去的。需要我们派人把她给请出来吗？”
江奇打开墙上的监控镜头，看着楼梯间的人架着腰哼哧哼哧往上爬的样子，会心一笑。
“不用了，我正在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