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忌讳谈论死亡,不能说把死亡说的谈笑生风,也把死亡看的云淡风轻,生老病死乃人间常事,生死无常,我是个不信奉任何教派的人间过客,所以,不担心佛家的“三世因果”和“六道轮回”,也不指望如佛祖般的“涅槃”;更不想皈依上帝,让上帝的力量拯救,像耶稣般的死而复生;倒是很欣赏道家的生死理念,贵生乐死,生死自然,生死必然,本来生死相依,生死就是一回事,没有生存就无所谓死亡,没有死亡就无所谓生存,生,源于自然,死,归于自然,真正是天人合一啦,那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们无法把握生命的长短,但完全可以决定生命的宽度,我们不想成佛、成仙、成圣,也不想如英雄般的“有的人死了,他却还活着”,让后人念念不忘,死了百了,你焉知身后的世界遑让生前现世?
很多人在病危之际,为了救命,开胸插管,极尽夸张的救疗办法,只是为了延长那毫无生命质量可言的生存,而不管病人是否情愿,是否痛苦。大作家巴金在医院躺了6年,备受煎熬,要求解脱却不得。医学可以治病,但在与死神的较量之中,医学没有胜算的时候。可若是碰到自己的亲人面临最后的时刻,你会怎样?如果在过去,我也会不遗余力的抢救,活着是第一位的,遑论其他。
如今,我想到了自己,如果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会怎么办?我能否保留着尊严,从容安详的死去。为此,我要立下生前预嘱,设计一下自己的死亡,提前做好准备。如果我无力结束自己毫无意义的生命,希望家人不要做毁灭性的抢救,我宁愿无痛苦的死去,也不愿生不如死的活着。不要徒劳的关怀和过度的治疗,人可以贫穷、孤独、死亡,但不可以没有尊严。早立下预嘱,就不会让家人亲人为难,他们不救也坦然些,如果有合法的“安乐死”,就更是一大福音了,不想接受只为暂缓死亡而做的手术治疗、化疗、放疗,我希望完好如初地平静离开,安详从容的死去,静静地步入永夜,给家人朋友一个永恒、完美的记忆。
这样有多好,听说过,有的人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几十年,吃喝拉撒全靠别人,自己受老些罪,还连累家人,何苦呢?这样的活着有什么质量?有什么意义?高质量的生活,不是活的久,而是活的好。
好多人也说,你是没到那个时候,好死不如赖活着,那时候求生的欲望特别强烈,特别不想死。
我决不,活,就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活着,死,就痛痛快快从从容容的死去,躺在病床上,什么也无法干,只靠吃那种毫无享受美食乐趣可言的营养餐,只为苟延残喘的活着,无法参与任何活动,无法与家人朋友沟通交流,不要妄言活着是为了家人孩子,难道你的痛苦不也是他们的痛苦?你饱受苦难的折磨和难以忍受的痛苦的状态,更会让他们心如刀绞。因为我们已努力的活着过,既然无法挽回那些注定要远去的东西,早点摆脱与死神病痛抗争的疲惫,那就放手吧,该远行就要远行。
谁说死亡是种痛苦,死亡难道有那么可怕吗?死后的世界谁又会知?死或许是另一种生,就像索甲仁波切的《西藏生死书》里所向往的转世,渴望心之清明,向往终极的快乐;《埃及生死书》上所阐述的“死亡并不是人生的结束,诚实的灵魂必将在另一个世界获得幸福永生。”
我一直设想死亡后要去的地方,是叫心灵的后花园或称灵魂的安宁所,还是按约定俗成的叫法吧,叫它天堂。我想到了我逝去的父亲,一定去了天堂,他走时那么安详,脸上还带着笑意,一定对去的地方很向往,一定是那种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境地,就像开始的另一场旅程,换一种方式远行,也可以说到天堂旅游去了。
生或者死,并不是依自己的意愿,而是天意,“死亡,天地之常理”,死亡总会访问到每个人,死亡另外的一些名字就很美,什么羽化、升仙、驾鹤西归等,所以死亡会成为文学的永恒主题,人来到这个世上不是为死,但不惧怕死。如20世纪最伟大的灵性导师克里希那穆提所说的“死亡不可避免,不需要解脱,需要解脱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我喜欢90岁高龄的丘吉尔对死的态度,“酒店打烊,我就走”。也欣赏诗人泰戈尔的态度“死亡隶属于生命,正如生一样,举足是走路,落地也是走路”。更喜欢美国作家利奥.巴斯卡利亚写的《一片叶子落下来》中那种对生命的礼赞。生命的意义在于经历美好的事物,在于给别人带来快乐,死亡并不代表一场毁灭,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这和“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有着异曲同工之意。所以我决不会像海明威的饮弹,海子的卧轨,川端康成的剖腹,三毛的上吊,张国荣的坠楼那样极端的死法,从生到死,是一条有去无回的单行线。
活着,每一步走好,死去,走好最后一步。
我的生命我做主。
附录我的生前预嘱:
我现在身体是健康的,思维是清醒的,我写下了如下生前预嘱,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愿。只是希望在我将来病情危重无法再做任何选择时,医生及家人能按照我本人的意愿,拒绝过度治疗,让我尽量以自然和有尊严的方式辞别人世。否则,那不是爱我,是凌迟我,是对我最大的伤害。千万不要因为社会舆论的压力和在乎外人的评论而违背我的意愿,尊重我的生死观,我活着喜欢做真实的自己,死后但愿继续做我自己。
1.如果我病情危重,抢救只会增加痛苦、无意义地延缓生命,我拒绝任何维持生命的抢救,如插管、气管切开、心肺复苏术、血液透析等。
2.如果我没有意识、失去行动能力,成为以无尊严的方式维持一个植物的肉体,我放弃一切治疗,必要时给予安眠止痛,如合法,给予安乐死,让我尽快安详、自然、无痛苦地走完人生旅途。
3.薄葬。任何形式的吊唁于死者都毫无感知,我生前已充分享受了家人给予的浓厚亲情,死后不要任何形式的吊唁,不要花圈,不要告别仪式,更不留骨灰。
4.我已调查好最简易流程,拉到医院或叫120,在正规医院开出死亡证明,我不要医院推荐的任何寿衣,我只穿自己的衣服,干净就好。直接预约到火葬场的车辆和时间,不需租用追悼大厅,不用等待火葬的时间,一烧了之,因为不要骨灰。
5.我希望我的二姐能帮忙督促家人实现我的愿望。
人生自由,也要包括死,生是偶然,死是必然,对一件必然发生的事,做一个完美的规划,难道不是一件很酷的事吗?我的死亡我做主,我不想在我弥留之际还遭受痛苦。我热爱生命,更留恋我的家人,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既然生命已到终点,无力回天,选择无痛苦、有尊严地离世,才是对生命的珍惜和热爱。
我写的是生前预嘱,不是遗嘱,遗嘱是死亡之后执行,预嘱是在我失去知觉前对将死时的自我安排。
希望医生及家人能尊重我的意愿,一定、千万按我的预嘱去做,爱我,就看看我写的书和那些美片,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