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于校服的记忆,全都堆积在高中三年里。在这以前,都是空白的。小学和初中的时候,穷乡僻壤,连一件简单得让城里的孩子厌恶嫌弃的校服都是奢侈。
在高中报到的第一天,我领到那套蓝白相间的校服。与全国百分之九十的高中生相似的衣服使我变成了无数个为大学而奋斗的学习机器模子之一,穿着同样的的服装,背着同样的课本,记着同样的公式,走着同样的三点一线……
只有我知道它是只属于我的,它是我雀跃的小欣喜和静默的忧伤。
我曾经把因为见到他紧张到流汗的手掌藏在宽大的袖口里偷偷的揩掉,让校服吸掉我的心跳,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从他面前走过。
把早就准备好的糖果分别装在两个裤袋里,先从右边的袋子里掏出一堆给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发一颗,然后再从左边掏出给的那一颗和别人味道不一样的糖。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这个小小的不一样,也许只有校服宽大的口袋还记得。
我在校服的领口订过几颗红色的小水钻,别人都对我这种做法很不解,难道丑兮兮的校服也需要装饰?只有我知道,这样做是为了别人找我更方便,让我的朋友能从几千套一模一样的校服中发现我。后来我发现根本无需这样做,真正能找到你的人,不管你躲在哪里,他都可以找到你。
我住在一个多雨的城市,买过形形色色的伞早已丢得七零八落。只有身上那件校服,不管下多大的雨,把它脱下来撑在头顶,雨一时半会竟不能将我淋湿。
这把“雨伞”下,曾经安放过友情的身影,我和朋友一起撑着它在雨下跑过,踏起一地的水花让我有种永恒的错觉。
我记得那天有点阴,没有风,飘着一点毛毛细雨。最后一节课下了之后,各学科的卷子也全发了下来,我提着一颗心把所有的分加了以后,那颗心就再也没有放下来过。
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这是我模拟考最差的一次,三百多分。走到田径场无人的角落,靠着墙坐下来,我把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任眼泪将袖口打湿,在蒸发的作用下,迅速变干。
能在校园里上课的最后一天,我穿上了整套校服,将衣领理得平整,刚入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穿着。我想用这种只属于我的方式告别。想象中的狂欢并没有来,气压低得可怕,老师没有说话,我们也没有。
猎狗(我一个同学的绰号)将他沾满汗味的校服脱下来挨个让我们签名,每个人都试图将名字写得最大,仿佛那样就能在他心里占据一个很大的角落。
青春期就像你身上穿的那套校服,单薄,却怎么也穿不破,每天都变着法子想脱下来。只是在真正脱下来的那一天,只剩满满穿不上的怀念。
如今,那些过去的旧物早己进入垃圾桶或者压在箱底发霉。那些曾经的人也各自流浪远方。我们迅速地相遇,在短暂相汇之后又奔往下一个目的地。
没有谁的青春永垂不朽,只有那些时光里的物件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