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回忆录(二)
那些关于过年的与外婆在一起的时光,无论斑驳陆离还是完整清晰全都定格在了过去,不存在还是存在的无法说的清。
在外婆的头脑里关于过年永远有一套风俗:二十四干什么,二十五做什么,二十六又做什么。如今已是十分的模糊,努力地想也不能把时间和做什么相匹配上,隐隐约约记得有买年货、打粑粑(制作汤圆材料)、贴窗花、打扬撑(打扫屋顶、墙壁以及天花板的灰尘和蜘蛛网)……当然外婆在过年的时候也会照做,除了贴窗花。我猜想外婆可能不会剪窗花,她也从来都没有剪过,她有那么灵巧的手啊,也终有一样不会。买年货是我和我们妹妹最高兴的,哪怕是要走将进一个小时的路,哪怕去了也不能买自己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东西,至少我们可以看琳琅满目的商品。小橘子,青枣,春联,灯笼等都是快过年时期街上的必有卖品,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女孩儿家的东西,鲜艳的头花、漂亮的发绳、可爱的头箍,不能买也总要去捣鼓捣鼓。外婆见了总是把我拉的远远的,不许我碰,总是告诫我女孩子不能随便乱碰别人的东西。我总是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办法,只能跟着外婆走开。关于打粑粑,外婆是会的,且是很在行的,但因我家没有糯米,外婆每次都买做好的汤圆材料。打扫屋顶无疑是最累也最耗时间的,外婆负责砍一根翠绿结实的竹子并且砍掉它的枝条,使它露出细长的竹竿,再将枝条弄成差不多长短绑在一起。而我和妹妹负责把东西搬出去放在干净的地方,或是放在可以藏住的地方。搬完东西之后外婆就拿起制作好的竹竿扫帚在屋顶上,天花板上一点点地扫,一遍一遍地扫,很仔细地扫,总是一句话都不说。我站在别处看着那些纷纷扬扬的灰尘,无家可归的样子,就那样落在外婆的头发上,外婆的肩膀上。
那个时候我没有用笔和本子记录她的一字一句,也没有过多相册拍下她的一颦一笑,甚至于她死后所留在我身边的东西现在也一样一样地减少,像是风里的种子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吹远,无法开花无法结果,直至消逝。可是我到现在都觉得她还在世,甚至于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过得很好,如今就只能任由她存在的气息一点点的离去。我想我这都是应受的,除了无尽思念的距离我永远都赶不上还有数不清悔恨的煎熬,一次又一次。
还好,我终归是记得住的,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可笑地想回去,还好现实还是不以很残酷的方式告诉我回不去。现在我只好紧紧而小心翼翼地抓住脑海里记忆的细线,一点点往回扯。我不怕用力了会扯断或是深深地扯疼,我只是怕时间一长,我连扯都无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