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收获两个一百分
太阳晃晃悠悠上了天空,整个厚重的浓雾在慢慢散开,西北风停了,地底下的暖浮了上来……
香樟树裹着冬日的阳光,映照着村口的那条宽阔的马路,张小宝坐于树下,这学期忙碌的学校生活让他很少能安静地陪着香樟树坐一坐了。冬日的西北风奈何不了它,香樟树依旧精神矍铄,张开怀抱笑迎小宝的到来。
张小宝从随身挎的书包里掏出了成绩单,用手轻轻地摩挲着鲜红的封面,那里有着他一学期以来的辛勤耕耘,视如珍宝。他轻轻地打开成绩单,上面双百那么鲜亮明艳,让张小宝禁不住摸了又摸,他站起身,郑重地打开成绩单,对着香樟树大声喊道:“你看,我考了双百!”回应他的是树叶的哗啦作响,张小宝不由得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在摇晃着走,妈妈在前面张开双臂冲着他温暖的笑,他跌跌撞撞晃进了妈妈怀里,妈妈银铃般的笑声便在他耳畔响起……
“妈妈,我上学了,我收获了两个一百分,您应该为我感到骄傲的吧?”张小宝喃喃自语,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落,滴在脚下的石子,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整整一个上午,张小宝都坐于香樟树下。阳光倒十分明亮,温柔地包裹着他,张小宝静坐久了,腿有些发麻,他起身晃了晃身子,收拾好书包,决定回去,也许老爹正等着他吃饭呢,张小宝想起老爹昨日看到成绩单上的双百,乐得一天都合不拢嘴,抡起大锤来格外有劲,还是不要让老爹太担心了。
“我家住在大桥头,起名叫做王小六,去年看灯我先走,今年看灯又是我带头。不觉来到自家门口,叫声老婆开门喽……”
堂屋八仙桌上的录音机里正传来黄梅戏《夫妻观灯》,张跛子把音量开到最大,一进家门,那震天响的音乐声夹着张跛子蹩脚的黄梅腔一起涌进了张小宝耳朵里,张小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老爹,耳朵聋了吗?声音调这么大!他冲进屋内,把录音机音量调低了些,耳朵终于舒适了许多。
张跛子在铁铺里听出异样了,顿了顿手上的活,抬头看小宝回来了,忙停了哼曲:“小宝回来啦!我快收工了,你要饿,你先吃,饭菜都在火桶里,热乎着呢!”张跛子又“乒乒乓乓”敲打起铁来,火星四溢。
张跛子打好一把锄头,放入水中冷却,洗了洗手收工吃饭,张小宝已经吃完饭在里屋桌上写作业了。“小宝,马上过年了,隔壁刘奶奶给你纳了两双布鞋,等会过去试试,桌上那把菜刀我新磨好的,过年好用,给你刘奶奶带去。”张跛子咪着小酒,夹一口腌萝卜边嚼边吩咐着。
“噢,知道了,老爹。”张小宝决定把这两页写完再去。
刘奶奶家就在小宝家上头,从铁铺院墙外的窄路上去,几分钟就到了,那是低矮的土坯房,屋顶的灰瓦抬眼都能瞅着,年代久远的瓦片破烂不堪成一堆,如丑陋的伤疤让人很想揭去,粗黄的土墙,暗红的窗棂,柴门虚掩,里屋永远黑乎乎的,高高的门槛跨过,仿佛一脚踏进,找不着落脚处。
刘奶奶早年丧夫,有一双儿女,儿子不务正业,后犯法坐牢了,听闻是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也不知关几年才放,女儿嫁入外村,还算孝顺,逢年过年,农忙时节都会回来看望老母亲。刘奶奶年逾六旬,满头银发,人很和善,虽历经磨难,但见人总乐呵呵的。张小宝平日无事,也喜欢到刘奶奶家门前的平土场上玩打弹珠,提前在泥土上挖好一个个洞眼儿,用手指把弹珠往洞眼里弹。下雨时泥土潮了,还可以玩泥巴,甚有趣,也算小宝又一秘密乐园了。刘奶奶最喜欢小宝了,只要她女儿送来好吃的,她都会悄悄留一点,等小宝来,给小宝吃。马上过年了,刘奶奶趁着几日好阳光,纳起了新鞋,照例也给小宝纳了两双。
“刘奶奶,这是老爹给你打的新菜刀,我放您灶头上了啊!”小宝笑嘻嘻地跟刘奶奶说着,转头就钻进了灶火屋里。
“哎呀,小宝啊!正准备找你来试试鞋呢,快过来看看合不合脚?”刘奶奶从里屋拿出挂在床头的新鞋,抽出里面的鞋栓子,招呼小宝过来试鞋。
小宝麻利地脱去自己的脏鞋,脚一伸一用力,用手勾住鞋帮一拽,鞋子刚刚好!
“刘奶奶,刚刚好咧,呵呵……”
“谁说不是呢?我特意做大一码,你看看,我家小宝长得真快!”
刘奶奶笑了,阳光下,那打满褶皱的前额下,失神的眼睛慢慢放出光来,浑浊却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