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地铁里，车厢里没多少人。坐在个角落的位子，看书。对面传来屏幕上发出的声音，像是影视的对白，时有时无，抬头看过去，坐了三个人，正对自己的没看屏幕，可以排除，两外两个，都有屏幕在手，一时难以分辨。三番五次，才确认是靠自己这边的那位女子的屏幕上，发出的。

她伸出一条胳膊，屏幕离得有些远。另一只手，托在腮上，眼睛盯着，不带眨眼睛的，很投入的样子。盯着她看会，算是我无声的抗议。眉毛画了，脖子上挂了条项链，很年轻的样子，右手边有一个便当袋，这个时间点，中午接近尾声，猜她是去上班的路途。怪了，广播里总没响起那句。

她和我一起下了。回的地铁里，站在那里，一站一站，守着眼前的箱子。车厢里人很多。这下正常了，广播里响起了那句：播放电子设备，请勿外放声音。这会也没看书，也没听到有谁像之前那样在外放声音，唯独这广播的声响是最大的，虽然看屏幕的人多了很多。有时就是这么稀奇。

在公交站台上，我走到的时间点，比约好的时间点，整整早了半个小时。大路上车很少，站台上只有另一个人在，边上的店铺开着一些闭着一些，人行道上也没什么人在走。环境，很安静的样子。我从包里取出书，身子靠在站台广告牌边上的一根柱子上，就悠然自在地进入了阅读时间。

有公交进站的时候，我会抬起头一下，看看是哪路，看看从车门下来的人里面，有没你在。你预先说了一趟车的车次，如是这般，那趟车来了三次，都没见到你。不管那么多，反正你到了，总能看见我，我预先把手机的铃声调到了最大。当然，我没有管网络那边，那边的消息收听不到的。

铃声响了，书还抱在手里，跟你通话。你说你已经到了，没见到站台有人。我环顾四周，没有见到有你。见到路边新停了一辆车，问：你开车了？你说是。告你：我看见你了。一手抱书，一手拿手机，朝那车走去。你回头，算是一眼看见我了。上车了告你早到了，你说句：你这个怪人。

也不吭声。你说你们是一点半吃完饭的，那正是我到的时间。然后你就一直在算计，我什么时候会到。你试了两次，网络跟我联系，我没有理你。过了一刻钟，你说了算啦，不管那么多，这才出门。到了这站台，又没见到我，这才打电话。你到了就该出个声的嘛，也该看网络的消息嘛。

笑一笑。回你：约好了时间和地点的，默认就是那样子的，又没事先说有变。那是，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有。不过，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这么配合嘛。有趣的是，你在时间点靠近的时候，会一再惦记我走到哪里了，回不回迟到。我早到了，有想告一声的，怕乱了你的时间安排，才选择了静默。

在公交上，前面坐了一对年轻的夫妇，女的怀里抱着个小婴孩。后面坐了一位小女孩和她妈妈，另有一位年轻男子，不像是她爸爸，倒像是她舅舅。车在某个地方，猛地顿了一下，小女孩抱怨了一声：这车，怎么开的。她妈妈在让她不要这么说。联想到她坐小车上，时常听大人这么说。

她们三个接着就下车了。车行驶的途中，猛地听到一句：后面那位帅哥，把你的口罩戴好。不用环顾四周，我下意识地把口罩从下巴拉到鼻子上。前面坐了两位，还在回头找，想知道帅哥是哪个呢。我正对着车头中央的后视镜，大概司机早看到了，忍了有一阵了，终于大声说出声来了。

他倒是出了口气了，我觉得怪不爽的。早知道，应该往右边移动一个位置的，那样子，既坐在开着的窗户边上，也不会被他直接看到。这会，前面那个小婴孩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先前她还是醒的，先前她有用右手去拨弄窗户的，先前她有扭过头来，看我一眼的，一幅睡眼朦胧的无神像。

在公交上，上来一位女子，后面跟了一位抱了小孩的女子。前面的女子坐在椅子上了，后面的女子过来，把小孩递到她手里，站在对过的一根柱子边上，对着她。暂时还搞不清楚这两位女子的关系，马上就清楚了。站着的是保姆，到这家才刚一周，坐着的下周就开工了，这会在交代。

每天的饭菜怎么搞。每天的卫生，每周的卫生怎么搞。先是说了平时就不用搞卫生，卫生等周末，我们在家的时候弄。然后说了每天的卫生，乘我儿子在睡觉的时候弄，我儿子每天要睡两个多小时的。这几天你多带带我儿子，你和他多熟悉一下，我们在边上看着，回头就你自己带了。

好嘛。车厢里人不多，她说的话一清二楚的，我想听也好，不想听也好，都听得清清楚楚，成了她家内部事务的见证人啦。只是有点好奇：这番话，不可以换个地方，换个时间，去讲吗？干嘛选择了在此时此地？难道她预先知道我似个八婆喜欢道听途说？其实，我不喜欢她讲的这些。

你说你遇到了烦心的事，你的鱼塘是从二手那里租来的，现在二手跑人了，联系不到有一阵了，一手出来跟你交涉了。你说今年的钱已经交给二手了，也不是小数目，不是说不干就能不干的。我听了，分享了一点你的心烦，从旁地出出主意，比如：先继续，让一手找二手。好生商量。

我也遭遇让我烦心的事，因为周周和她妈妈回来了，她妈妈见着我先前收拾过的屋子里增添了一些她不想见到的，她就在不断地抱怨，那会我和周周在吃饭呢，她那抱怨，就像有只狗在边上不停地吠，我的气上来了，给她一句：你别像只狗那样叫个不停弄得这个屋子不清静，行不行？

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画面：一位汉子，站在江边，手里提着一条二十斤重的鱼。鱼和人组合在一起，显现出那汉子的内在力量。在屏幕上，看到一个画面：两位男子，手里拎着锤子，在打粑粑；两位女子，在块大木板边上张罗，准备将一个一个的小糯米团，摊成饼状。很美。

生活中，不是一个色彩，有五颜六色。生活中，不是一个味道，有酸甜苦辣。 在每个当下，有真实感受。就像昨天晚上，我在惦记着她们的航班，我看着台历上标着的雨水，我联想到了：别整架的飞机给掉落了，自己晕倒在外面等着的人群中。这么想到似乎有点傻，但是真的。

在某时某刻，我曾经这样想到过。这样的想到，时过境迁之后，会变得无足挂齿。就像，每一天，蓝天下面都会蒙上一些云，那云有时厚有时薄。其实，每一天，天空中都有那云在，无论那天看上去有多蓝。其实，每一天，内心中都会是五味杂成，无论面孔上有没有在微笑。

这就是生活。诗意，不是在别处，不是在远方，只是在心中。诗意，是在心灰意冷的时候，还能够自己把自己逗乐。

----------------------------------------------------------------

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