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掐灭已经燃到过滤棉的烟头,打开手提箱检查着三只玻璃试管中的粘稠绿色液体。试管中的液体以反常的方式从底部向顶部流淌,不论如何倒转都持续着向顶部汇集。柳不明白这种物质的原理,即使想明白,怕也是没有机会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这种连代号都没有的物质的人,已经死的连尸斑都出来了吧。在过去的98个标准航行单位时中为了这几支药剂而死亡的人数足够组建一支小型移民团的人数了。边境反抗军和雇佣兵截获了这艘受到层层保护的科研运输船,和这种俗名“雅西科的爱”的神秘物质。柳不想回忆起那些被叫做雅西科的长满颗粒状小型牙齿口器的恶心生物。据说雅西科吞噬的猎物会被它消化道内壁的密牙一层层的剥去皮肤与皮下组织,然后排出体外。生还者不足百分之一,而对于生还者更是生不如死,因为雅西科的进食与消化过程通常会持续超过147个标准时,也就是意味着足够你常规享受三次早中晚餐,如果你是旧移民时代风俗的推崇者的话。
柳摸着存放杂物的背包格,想要摸索出一根,哪怕多一根的香烟。这种旧殖民时代的标志性货物,如今已经所剩无几。每一根都千金难求,不是香烟原料的植物难以寻找,而是香烟本身就是一种血统与旧殖民荣耀的体现。他曾偶得的几盒本应卖掉,却忍不住幻想Kero老头眼中对旧殖民时代和那颗启始星的辉煌。每次点燃这些古董,柳都感觉那个充满希望的年代仿佛就是昨天,即使作为新一代的他难以幻想那遥远的辉煌场景。但他相信Kero老头讲的总不全是假的。
七进制的标准时记录法已经替代了旧殖民时代的计时法,这又是另一段悲伤的故事。柳换算着这种不靠谱的七进制计时法,用一种来自其他次元的语言可以准确在一个标准时中定位并且标记刻度,但每个刻度在不同的区域与环境下流速都不同,所以需要柳代入环境数据换算。而他的买家也将如时赶到。
柳将手提箱放在地上,打开外舱门等待着他的买家。
劳尔人种有一种很长的学名,但旧殖民时代的人都叫他们劳尔人,因为第一个与他们做生意的旧殖民时代人叫劳尔.莱昂纳多,一个拥有全名的旧殖民时代商人,伟大的先行者。劳尔人曾经是旧殖民时代人最好的交易对象与朋友,只要价格合理他们什么都可以交易;资源,技术,星球,奴隶,古董遗物,甚至是种族或灵魂。作为曾经过度繁衍的虫族的变异分支之一,劳尔人通过贸易供养着他们的王族。而劳尔人只信奉一句话:“交易是每时每刻的事情。”
所以他们也同时在大灾变后狠狠地踩了旧移民团一脚,因为那时候的移民图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交易的了,除了人口。而一些别的种族需要一些人口。
柳不想相信这些看不见表情的六只眼大块头,但是也只有他们敢从自己手中买下这些物质,并且给出自己想要的价码。
短短几个呼吸间,一条目所不能及的纤细的线被展开成一个巨大的平面,再展开成一个庞大的长方体,劳尔人的载具凭空出现。
柳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武器,微微调整着能量阀。
攀附在长方体上的劳尔人从假死中回复,成千上万劳尔人环绕着长方体运输船巡航飞行。一只领头的庞大个体离开母船向柳的小型舰移动,其后如蜂群般的个体簇拥着领头,其中还有高等级的劳尔成虫。
当领头足够靠近的时候,柳从腰间拔出电磁枪,瞬间击穿了领头的复足。接着连开一枪打爆了一只高阶成虫的前额甲。突如其来的攻击并没有延迟领头的判断力,领头与虫群发出刺耳的高音波声音,向柳宣战。
柳快速打开手提箱,抛出一只试管。试管旋转着飞向领头,领头接过试管,看了看柳,看了看试管,再看了看自己的复足。最后挥退了身后的虫群,这一只小小的试管顶的了一次对劳尔人的宣战,等价交换,这波不亏。
虫群飞回母舰,继续如僚机一般巡航环绕。领头慢慢靠近柳飞船的登陆口,眼神仍然停留在电磁枪上。这种古董般的物理武器对他们仍然伤害极大。柳提着手提箱在前面带路,最后来到舰桥,在这个空无一物的环形空间里面,柳第一次与劳尔领头开口说话。
主机的逻辑程序会帮助柳将旧殖民语与通用语换算成劳尔人的高音频啸叫声,并且按照劳尔人的语言语序与先后级重新排列。
“我有另外一支可以交易,你知道这种物质的价值。它可能包含着让你们种族摆脱现今灭亡困境的秘密。”柳下意识紧张得在腰间的弹药格中间摸索,并且拿脚碰了碰脚下的手提箱,没有哪个单独的个体在面对劳尔组的英雄级领头时候能毫无压力。这些在外空间代行王族权利的领头,每一个的历史都足以写成一部长长的史诗。柳不知道自己的下马威能有几分效果,而“交易是每时每刻的事”这句话只有这些后殖民时代的人们才能深刻体会,若你没有交易的实力,那你也会在劳尔人交易的清单里面。
领头看了看手提箱,看了看电磁枪。
最后颤抖着它口器中的鼓膜,发出绵长的啸叫声。、
“敬王,同意,交易平等,保护,交易成立者,条件” 逻辑程序翻译出只言片语的词语。
柳松了一口气,把电磁枪挂在背后。他知道只要劳尔同意交易,并保证将交易献给尊进的王。那交易就将顺利进行。同时意味着柳再也不能反悔这笔交易了。
“我要你们的王虫槽来融合这种物质。”柳试探得问到,王虫槽是王虫诞生与蜕变进化的地方,据说能最大限度的保持基因的稳定性,是虫族快速进化的保障,而王虫槽是要通过成年王虫分泌特殊液体组成的,不可复制。
领头发出了愤怒的啸叫,挥动了七只复足,漏出尖锐的前刃,这是对王族地位的挑衅。王虫槽出生的只有也只能是王虫,不能是其他种族的杂血。领头不能遏制自己的愤怒冲向柳。
柳感觉自己死定了,领头的速度不是他这个新一代移民人种的身体能够达到的,他只有一死,别无选择。此时此刻他微微有点后悔,不该做这个死啊。
当复足的前刃切入他的身体的时候,他仿佛看见自己的一生,大灾变后的殖民团东躲西藏,他是在一艘动力系统瘫痪的殖民舰中出生的,他是那艘殖民舰最后的新生儿。通过基因优化的新一代,是通过继承某位无名捐献者的基因而诞生的,在他出生的年代旧殖民时代的人已经相继死亡,即使他们已经拥有几百年的旧殖民时代寿命,但和整个宇宙的时间相比任然如此短暂。而那些辉煌的故事也随着这一代人的长眠而沉入宇宙冰冷的深空。而老Kero则是最后一个旧殖民时代的自然人,最后一位舰长。他本该有一个长达9个音阶的名字,但他的父亲在告诉他全名前就辞世了,所以他只有Kero这一个名字。他抚养着柳长大,教会他数据库中的知识,并给了他名字,他说这是一个伟大的名字,来自他基因提供者的姓氏,让柳不能忘记。一切如同走马灯般的在柳眼前飘过,移民船系统的彻底瘫痪,新一代一批批死亡或离去。而他也沦为战争奴隶,辗转战场。最后靠着实力重获自由成为佣兵。再然后是那个每日每夜在他梦中出现的片段,撕裂的天,不尽的喊杀声,潮水般的悲与怒,还有一根白色的轻纱。当第二支复足切入他的身体,一切好像又定格在那根轻纱上。那个驱使他铤而走险抢夺无名物质的理由。他仿佛一定可以从中找到答案。
他想要最后碰碰那不断召唤他的神秘物质,但是其余的复足陆续穿透他的躯干,把他定在地板上。最后时刻他的脸上没有壮烈,只有眼泪,血迹混合出的不甘。他想知道,想要找到他必须在这个苦难年代存在的理由。
不定期更新,,,,,,,看繁忙程度,先写写练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