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理喻的女人

这个夏天我买了七双鞋。

两双运动鞋,其中一双穿了一个星期后不喜欢了,就送给了我妈妈。另外一双几乎每次去上瑜伽课的时候我都会搭配瑜伽裤和背心穿,所以瑜伽课的会员大部分时候看到的我这个一个季节买七双鞋的人其实总是穿着一双鞋子。

三双小皮鞋,其中一双粉色在我的办公室呆了一个月以后就被我放进了小区里的衣物回收箱,还有一双绿色的脚腕绑带子的鞋子一直睡在我的衣柜里,另一双白色的鞋子,每次要出席一些稍微偏正式的活动,我就会穿到它。

一双黑色高跟鞋。其实我真的挺喜欢这双鞋的,它可时尚可正式,但它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那就是掉色。掉色到什么程度呢?每天晚上我都要用香皂认真洗脚才行,就这样都还洗不干净,最后得用84消毒液去泡脚。这样导致晚上我睡在床上看书的时候,王先生会疑惑地使劲吸着鼻子问我家里为什么有医院的味道。还有一次让我既丢人又现眼,我下班迟了就没有回家直接去瑜伽馆上课,后来脱鞋的时候我就傻眼了,十根脚趾头和脚后跟那个黑呀,我想没有人能完全理解我当时的心情。这个牌子的鞋每一双都掉色,还死贵死贵。这里再补充一下,我那双绿色脚腕绑带的小皮鞋,同一个牌子,掉的是绿颜色,脱了鞋之后,仿佛双脚都发霉了一般。可是,没有办法。一样东西,你既然喜欢它的优点,就得接受它的缺点。很多女人踩着高跟鞋的脚,其实都伤痕累累。我这不过是掉色而已,为了款式,可以接受。

最后是一双红色露趾凉鞋,买这双鞋纯粹是为了夏天避暑而穿,上班的时候,我从来不穿露脚趾的鞋。暑假里,我穿着这双鞋搭配背心和短裤扎着高高的马尾陪着儿子在楼下打羽毛球买雪糕捉蚂蚁跪在地上和他一起帮助他的小鸽子用膳……

最后,买了七双鞋的我,依然总是觉得自己没鞋穿。

从春天到夏天,我差不多买了有五六十件衣服。这对于一些网红博主来说,当然只是毛毛雨。可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正常人来说(注意,我说的是正常人),真的就有点多了,所以我妈说我脑子有毛病。我买的这许多衣服,有三分之一一直挂在衣柜里,最后我就不喜欢了,有件吊牌都还没有摘掉。有三分之一只穿过几次,另外三分之一才是我经常会翻牌子的。当我把那一部分新的没穿过的拿给我妈让她送人时,她说我脑子进水了。

我算了算,如果每件衣服两百块钱,50件衣服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这还只是衣服,不包括鞋、包、耳环等。对了,我还有喜欢买口红的嗜好。

——这只是从春天到夏天。


我大概是从大学时代就变成了这样让我厌恶的状态,这样仿佛不停地买才能填满空虚内心的状态。此刻,我赤脚踩着拖鞋,愁眉苦脸地看着满满的衣柜与鞋柜以及床上散落的包包妆台上的各种化妆品饰品堆满了书本的书架,感到透不过气来,真想找个安静的角落逃离开。

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安全感与踏实感需要丰富的物质来给予呢?这充分说明我的生活已经偏离了自律的轨道,我必须好好想一想,我需要买买买这样的途径达到什么目的,获得怎样的体验呢?难道非得这样的自我折腾才能感觉到生命的活色生香?如果想不明白这个问题,那么那些和我一样的姑娘,像我们这样的群体无论断多少次舍离都是徒劳,我们永远都会在自己经营的这个怪圈里不停地冲动着买买买然后再烦恼着扔扔扔。我们把太多生命的无聊情感的寄托成长的期许蜕变的妄想都寄托在了具体的物品上。实际上我们不可能因为穿了一件新裙子就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也不可能因为一双新的高跟鞋就高端大气上档次。在我读懂了黑色连衣裙的美丽后,我觉得我需要一件中规中矩的,于是买了。后来觉得还需要一件高遮盖面积的,比如高领或者长袖。再后来觉得长度及脚踝的更加复古有味道,无袖的青春活泼又减龄,欧根纱面料的飘逸绸缎的高级,领口有飘带的是法式风格……

——没完没了。无非是欲望在作祟,就想得到自己没有的。

在装扮这件事情上,我从来不会让别人的眼光或者什么来左右自己。我从来都只在乎自己眼里的自己是不是赏心悦目,我需要自己给予自己肯定欣赏以及悦纳感。我从不讨好谁的审美,所以从不做“为悦己者容”和“为己悦者容”的事儿。装扮好自己后招摇过市的低级趣味,我当然也不屑于随波逐流。

我们都期待自己变得更好,变好的方法有很多种,然而外在的变好就更加容易简单一些,于是我们选择通过包装自己的外在去假想自己又迈上了一个新台阶,可是当内在的成长跟不上外在的繁华,我们的外在就容易显得虚张声势。当皮肉的生长脱离了骨骼与精神的支撑,这样的美是无聊的。


越来越向往一只小小行李箱就能够打包的简单人生,过往所有的故事与未来所有的梦想都能随时洒脱地挥手前行。那些读过的书,用一只认真写过感悟与见解的笔记本就可以囊括。那些美丽的衣衫,身体上留有你体温的旧物一定比琳琅橱窗里的新品更加可爱。那些爱过的人,总在我们的心房,每当想起时,就一定有温暖在心底流淌。从何时起,能够简单地生活居然变成了我们遥不可及的梦想与不能实现的奢望。

我希望自己能变得越来越好,能不被自己嫌弃,我决心不再让那些没有生命的物品捆绑我的人生。不再随心所欲地买买买,对我来说一定很难。可陷入这样的模式不停恶性循环的生活才是真正可怕的。在这样一个纠错的过程中,我会孤单、会无助,我的生活会突然进入失重状态。

可是,自律才能得自由。

不要怕。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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