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半,元宵节。
以前的元宵节不吃元宵。我所处的鲁西南乡村,不种植水稻,不做米制品,不知汤圆为何物。后来,物质生活丰富,镇街上的汤圆各种馅料都有,但不习惯吃米的乡村人总是当不了主食。
大妮嚷嚷着要吃汤圆。买了几袋煮来吃。粘嗓子粘的哟,咽不下去。孩子咽不下去,要噎了,大人也咽不下去,卡着嗓子眼,难受。于是,元宵节的元宵,只能用来点缀。应个景儿。
元宵节吃不吃元宵倒在其次,灯笼是要挑的。
娃奶奶特意在十四日冒着严寒到镇街买个三个红红的灯笼来给孩子们过节。虽然,我对于她不打一声招呼,就溜出去,有些微词,但念着她疼爱孙辈的心意,还是很感动的。
昨日开始降温,最高温度只有5℃。持续了半个月的太阳终于没有了耐心,北风呼啸,天气阴冷。晴好的天气里,小宝儿出门玩习惯了,猛地穿的胖胖的呆在屋子里,憋不住,哭闹个不停。我带着小宝儿出去的当儿,回来不见了娃奶奶。一问,赶集去了。我的天,近七十岁的人了,在这样冷的天,还要骑着电三轮赶集,真是不爱惜身体。
我一通抱怨,“有什么要紧事非得今天去?家里有肉有菜,啥都不缺。买东西我去不就得了?”
“买灯笼!明天就是十五了,可不是很当紧的事吗?”娃爷爷解释道。
我没打算给他们买。不然,前两天我去镇街的时候就买了的。
现在的灯笼五花八门,各种造型都有。有警车,有小老虎坐着的小车,有米奇,有黑猫警长……圆圆的灯笼反而少。一律是安装电池的,有的里面安着小灯泡。说是灯笼,其实就是各种玩具上加一个带开关的小棍。卖的哪是灯笼,变相卖玩具吗不是?这种玩具质量不太好,卖的还挺贵,三四十元的价格,不禁摔不禁碰。过了十五十六,就会被闲置在一边,太浪费。
去年我给三个娃各买了一个。大宝的是坐小车的米奇,倒是很大很漂亮,四十元。放在桌子上让它跑,一没注意,摔了下来,摔掉了米奇的头,再也安不上。大宝挑着玩了两天,至今还在院子一角扔着呢。大妮的是一个小米妮,会跳舞能唱歌,打开开关,就旋转。大妮宝贝的不得了,没过几天,没电了,也就扔在一边不稀罕了,至今不见踪影。小宝的更离谱。小宝儿太小,当时挑不动。只会看着啊啊啊的笑。大妮和大宝就挣抢,抢来抢去,摔坏了的。
前几天,我去县城,给大妮和大宝买个玩具,讲好了不再买灯笼的。天气那么冷,谁还在晚饭后出院门去挑着玩呢?
我把决定讲给了娃奶奶,谁知她偏偏不听。买就买吧,疼孙子嘛!用娃爷爷的话说,“灯笼可以不挑,但不能没有。”
灯笼买来了,是三个圆圆的红灯笼。带着流苏,响着音乐,很漂亮。三个娃的一模一样,谁也不会争抢。最兴奋的是小宝儿,挑着走来走去,自己碰碰这里碰碰那里。
望着在院子里挑着灯笼兴奋的走来走去碰来碰去的孩子们,我的思绪飘到了从前。
想起了我小时候挑灯笼的事。三十年前,我们正月十五挑的灯笼,都是安蜡烛的。
家里有能人的,会给做个玻璃灯。四块透明的玻璃围住中间的蜡烛,特别好看。这样的防风,比较高级。
有功夫的家里,大部分会给糊个纸灯笼。这样的也防风,但不结实。看着挑着这样灯笼的孩子,伙伴们总爱相互挑衅,进行撞灯笼大赛。哈哈,你看吧,三撞两撞,肯定有人的灯笼会燃烧起来。烧了灯笼的小伙伴也不哭,灯笼烧了还可以拿着蜡烛玩嘛!
没有功夫孩子又多的人家,那就没有大人帮着做灯笼了。就像我和弟弟。弟弟小时,爷爷还会用高粱秸秆给他们糊个简易的灯笼,但费那么大功夫做的,耐不住三两分钟就燃烧了。后来就不做了。
到了挑灯笼的这天,我和弟弟们个人想个人的办法。我把白菜疙瘩切下来,削平,挖眼,放蜡烛。弟弟嫌白菜头不好看,他用胡萝卜。他选又粗又壮的胡萝卜,切下最粗的那头,磨的很光滑,挖个小坑,把蜡烛头插进去。弟弟比我讲究,他还要在萝卜四周钻四个小窟窿,系上母亲纳鞋底的绳子,打个结,绑个小棍,真的是挑着出去的。我不讲究,我直接在正月十五的晚上,端着我的白菜疙瘩灯出去玩的。我一边走,一边用手捂着我的蜡烛,防止风吹。我和小伙伴们,吵吵闹闹,从村街这头走到那头。村路坑坑洼洼,一路趔趄。好几次由于不看脚底,都差点摔跤。十五的夜晚,月圆月大。孩子们吆五喝六,大人们谈天论地,嘻嘻哈哈,欢乐异常。
那时候的夜,很黑。没有通明的灯光嘛!那时候的夜,很亮。有圆圆的月光和满街的灯笼嘛!那时候的元宵节很热闹,有满大街挑着灯笼的孩子们有满大街的大人们嘛!
现在的元宵节,满街的路灯亮堂堂,偌大的村街冷清清。大人们窝在家里看电视,孩子们窝在家里玩手机。偶见几处响动,还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三五个三两岁的孩子在自己家门口晃动。哪像我们小时候,不到夜阑不散。
无论如何,正月十五,是要挑灯笼的啊!即使在屋里挑,即使在院子里挑。唯有挑着灯笼才是个真正的孩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