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故人,可曾记得当年
从丽江酒吧出来。啼鸟不仅加快了步子,左腕的镯子叮当作响。啼鸟听了更加心慌。
有人尾随身后,从酒吧一路跟出来。夜里十一点。客栈基本打烊。几盏孤灯零零散散的隐匿在巷子里,她隐约可以瞧见后面人的影子。昏黄的灯火明明灭灭。青石板上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仿佛培养了多年的默契,步调惊人的吻合。
她快,他也快。
她停,他索性不再走。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啼鸟突然站定,长呼一口气。
“好吧,春晓。好久不见。”就像她练了六年的情景。优雅的转身,礼貌温和,不失风度的笑。
六年,她杜撰过很多相逢的桥段。比如璀璨生辉的晚会,他是台上的拉丁王子,她是台下漠然的看客。又比如,琳琅喧嚣的商场,他的身旁美人如诗,她是昔日可有可无的故人。再或者,他是星巴克角落的常客,她是他最无所谓的久别重逢。
......
然而。无论如何,他是她最绝色的伤口。
唯独有一种情形,是她不曾预料的。她怎样也不会想到,阔别六年,他们的相遇是在酒吧这种香艳糜烂的声色场所。
她是始料未及的。以至于他的目光扫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惊慌的扔下毛爷爷就跑。
春晓沉默。他好像较之六年前又高了不少,隐在夜色里,啼鸟看不清他表情。唯独那双眸子,在夜里发亮。略有阴郁。
“呵呵,那啥,歌唱的不错。”啼鸟一边打着哈哈,一边退后。她有些害怕。说不清为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微微沙哑,上前又跨了一步。
啼鸟怔住。他的五官瞬间清晰起来。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眼窝有些深,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唇。他本就是偏瘦型,这几年仿佛没怎么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啼鸟又开始犯傻。就像六年前的冬夜,她再次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
然后在呲牙咧嘴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啼鸟拥有了一个熊抱。而动作的发出者是,是春晓。
“啼鸟,好久不见。”这是啼鸟快窒息过去前。春晓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那晚,啼鸟没有回到小桥流水。他跟随春晓去了他租住的小屋。
夜里空气有些闷热。俩人坐在露台上。一罐一罐的喝起啤酒。
他们说起过去的同学。说起钟鼐。说起这六年的生活。
自然没有忘记,六年前让啼鸟恍若梦境的表白。
大约已是凌晨的光景。他们齐齐靠窗而坐。他靠在她的肩上,睡得酣甜。温和的神色失去平日的锐利,像襁褓里的婴孩。
啼鸟伸手一点点的描绘他的五官,像是携手多年的恋人,指尖缱绻。
她记得他醉去前的话。
“那天晚上。本是与钟鼐的玩笑的......我......”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春晓啊。这个玩笑,持续了六年呢。呵呵。那么今天,我们结束。可好?
她轻轻的笑,凄然迷惘。温柔的俯身,唇瓣印在他凉薄的唇上。泪水滴落在她的唇角。有些苦。
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所有人都知道,啼鸟喜欢春晓。
所有人都明白,春晓不喜欢啼鸟。
只是,他们都忘记了。
等不到春晓,也就等不来啼鸟。仅此而已。
春晓醒来的时候,天空阴沉的很。宿醉带来间歇的头痛。他看看自己身上的毛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试探的叫了声“啼鸟?”空空的房间无人作答。
他烦躁的起身。看墙上歪了的钟表。已经十一点了。余光看到桌上四方形的木质盒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盒子里六本厚厚的日记。每一页都有啼鸟娟秀的字迹。
还有一张米色薄笺。
春晓。
谢谢你,你知道吗?你的玩笑是我六年来改变奋斗的动力。这几千个日日夜夜里。我不断地想要在优秀一点,再出色一点。然后我想,或许有一天,你还会像那个夜晚。突然就来到我身边。那时,我一定毫不犹豫,我一定不再给你离开的机会。
六年,我守着那一点点回忆活了六年。可是,现如今,那些回忆终于消磨殆尽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后悔了。我给倔强单薄的青春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你是我苍白的学生时代里的不灭星光。你曾是我的斯托克司。
一个星期前,钟鼐告诉我。你在这里。
你曾是我最奢侈的愿望。我想。婚前我就来还愿好了。
哦,是。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
好聚好散吧。春晓。
我用整个学生时代来爱你。如今,我要用我的以后来好好喜欢另一个人了。
春晓,再见。再也不见。
哐当的声音。盒子掉在地上。外面闷雷滚滚。春晓,哭了吗?好像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