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报纸上粗略的看过《陆犯焉识》的连载,后来老谋子又将其改编为电影《归来》,但无论电影的改编如何精致,始终还是无法超越原著,于是再三考虑,决定先读原著——严歌苓《陆犯焉识》。
爱情是什么?恐怕陆焉识是不了解的;韩念痕和陆焉识的感情是爱情吗?冯婉喻和陆焉识的感情是爱情吗?
陆焉识为什么不喜冯婉喻,原因不出以下:冯婉喻是恩娘强塞给陆焉识,在年轻的陆焉识眼里,冯婉喻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污点。冯婉喻是恩娘的符号,冯婉喻是恩娘为了巩固自己在陆家的地位而嫁给他的;冯婉喻让陆焉识感觉自己的人生被捆绑,没有了应有的选择权,就像鲁迅一样,尽管朱安勤俭持家,孝顺公婆,但鲁迅始终都不把朱安当做自己的妻子,后来又和许广平结为连理,或许在鲁迅和陆焉识的眼中,父母指派的婚姻对于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来说是难以抹去的奇耻大辱,“留美归来的陆博士学会了一些美国人的强调,他们不把女人当做人,而是当做宠物,那么情绪自然不会对着宠物发泄。”
尽管年轻的陆焉识怎么都看不上冯婉喻,但在二十多年的劳改生涯中冯婉喻一直是作为陆焉识的精神支柱存在的。
花花公子一朝入狱,曾经的灯红酒绿,汽车洋房统统化为乌有,从前单人间不觉得好,现在七八个犯人挤在一个狭小的号子里,身下只有干燥的芨芨草,结着厚厚一层污垢的便桶就在身边,从前大学讲堂平淡寡味,向往激越,现在只能在荒芜的西北被人当做狗一样对待。
陆焉识的物质生活无疑是贫瘠的,此时冯婉喻的存在,仿佛给了陆焉识最后的希望,虽然在陆焉识的心里,冯婉喻的人物特征自始至终都是无聊,枯燥,没有情趣的,但冯婉喻也确实给了陆焉识作为家的感觉,一次婉喻在探监时发现陆焉识身上有白虱,很自然的就帮他拿掉,并在下一次的探监中给他带了万金油,又比如婉喻会用半个月的工钱买大闸蟹,剥了蟹黄蟹膏给陆焉识送去,而她和孩子只吃黄豆咸菜度日。
陆焉识没有什么人是至亲的,儿女因为他的原因饱受白眼和不公,自然对他不会有什么好感,恩娘早已去世,弟弟焉得远在比利时,唯有婉喻不离不弃,正是这份难得的不离不弃,使得陆焉识觉得他是爱婉喻的,但我却觉得,与其说陆焉识对婉喻的感情是爱,还不如说是依赖和愧歉。
冯婉喻是中国传统女性的一个缩影,任劳任怨的孝顺公婆,对丈夫言听计从,勤勤恳恳的抚养孩子,冯婉喻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她的大半生是没有喜怒哀乐的,里弄老太们的嘲弄,居委会大妈们突击检查都没有给冯婉喻带来任何自尊的伤害,她一直在等,等陆焉识从牢里出来,她用中国女性特有的韧性在等,从三千青丝开始等,到最后满头华发,她还在等,等她记忆里的陆焉识,那个静思默言的男子;可悲的,当陆焉识被释放回家的时候,冯婉喻已经患上了老年痴呆,她不认识陆焉识了,或者说她只记得记忆中的陆焉识,眼前的陆焉识只是一个饱受折磨的老年人,头发乱糟糟的,指甲缝里的污垢始终都除不干净,脸上还有在高原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这个人不应该称之为陆焉识,而是应该称之为“老几”,可以说,冯婉喻到最后都没有等到陆焉识, “他回来了吗?”“回来了”“还来得及吗?”“来得及的,他已经在路上了”“哦,路很远的” ,也许冯婉喻是真的爱陆焉识,所以连她最后的那句话也是在袒护她的焉识,就是焉识来不及赶到也不是他的错,是路太远。
陆焉识和冯婉喻这对“老伉俪”是不幸的,在最应该相互扶持的时候,一个被判入狱,另一个独自承受世俗的不公,有人说这是时代造就的悲剧,也有人说这是性格造成的悲剧,如同奥斯卡.王尔德所说:“我们内心的魔鬼将这个世界变成了地狱。”时代也好,性格也罢,都是人心,作恶的人心推翻了他们原本可以“相逢”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