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倔的人,这一点也许也随了你,那时候小学校报创办5周年,老谢要班上4个同学写4篇关于春夏秋冬的作文,老谢特意给我了秋,然而我却让他失望了,我以你为原型写了一篇《老头儿》那时的我深受新概念的毒害,看什么都愤世嫉俗,干什么都想特立独行,我想写你被压抑着的孤独,我想写这世道于你薄情而可怜,我想写你凝着深邃的眸,吸着旱烟,在袅袅腾舞的烟圈里,看透着人生,咀嚼着悲欢。我想写你就像秋天的一片残叶。。。。。但老谢不同意,他觉得我应该写秋天的丰收的喜悦,而不是这样的愤世嫉俗,他觉得年轻人不应该这样,但是时间却越来越近而我却拒绝修改,如果我不改其他3人的作文也无法发表,于是叫老高在一本冷门的作文大全上随意的抄了一篇并且署着我的名。。。。。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或许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您。。。。。
现在想起来,当年爷爷和奶奶为什么吃斋念佛?一是吃素比较省钱;他碗里从来不剩什么汤汤水水;二是一堆老头子念佛赚钱得以谋生。这也算是佛带给老无所依的老人的一种生存慰藉。您只识几字,整天以绍兴腔唱着《弥陀经》,唯一留在我这儿的是一串佛珠,盒子里另一串是奶奶的。两人都经历过战乱、饥荒、疾病以及最后的死亡。当我在去北京地铁上看见头发花白,衣衫熨帖而精神抖擞的知识分子老头老太时,常忽然就想起自己的爷爷和奶奶,在她们人生的最后阶段,是手捻佛珠,从早到晚的咏诵。我们现在常说,你若寻找,你便寻见,而他们当时真的遇见了佛吗?难道他们不知经苦与难的洗礼,识生与活的可贵?
人为何把希望寄托在佛或者寄托在来世?或许因为生活很苦,又无处言说。
您是一个合格的农民,一生在土里刨食。少年丧父,12岁的您便扛起了整个家,两个年幼的弟弟,一个出嫁的姐姐,和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您只是默默的放下学业去地主家做长工,用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母亲改嫁,把年幼的弟弟送外地做学徒,另一个送大户人家入赘,而您却要养活另一户人家,孝顺的您把工资交给母亲,而她却用您的工资养着异父异母的弟弟和那个后爹。好人有好报您娶到了大户人家的小姐,日子慢慢的好了起来,大儿子的出世让家里热闹了起来,二女儿也在慢慢的长大,一家人其乐融融,一切都会好的您想。可惜老天爷就是那么杀人诛心,9岁的儿子得了白血病,在那个肺痨都治不好的年代,您抱着他跑遍了杭州、上海的各大医院终是背了一屁股债,大儿子还是没能保住。于是您的脸上很少有了笑容,于是更多的是在黄昏吹着唢呐痛斥老天!为了还债您开始走红白喜事唢呐,厨师,背尸别人不做的你会,别人不会的你敢。。。。。终于在老四十岁的时候您疯了,我不知道当时的您是如何才好起来的,只知道后来的您慢慢变了,您变得喜欢独处,变得与世无争,变得喜欢吃斋念佛,当然唯一不变的是对我的爱护。虽然我不是很明白您为什么信佛,而且小学都没毕业的您真的懂大乘佛法的深刻内核,《大乘起信论》说: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 对您来说,法生法灭您根本不懂,如果现在您还活着,我肯定会问:你活着图啥?是念佛吗?是结婚生子?是将孩子拉扯大以享晚年?是能吃到好吃的?还是能宽敞明亮干燥舒适的住大房子?然后我反问,人真能跳出时代与个人的局限而追求永恒吗?对生活中那纷纷的情欲只为能在生活之外,而事实上像您至死,我想您都未发现所谓生活的诗意,以及怎样入水与出水。您更像是水中的一瓣杏花,寂寂然吃素念佛,随顺那纷乱的河水,漂浮一生。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您吃斋念佛不是为了念佛赚钱得以谋生,也不是为了洗脱自身的罪业得以升华自身,而是为了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福,向虚无缥缈的神佛求得一份福报吧,这也是您最后几年唯一想做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