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词集 | 陆游《鹧鹄天》

看尽巴山看蜀山。子规江上过春残。

惯眠古驿常安枕,熟听阳关不惨颜。


慵服气,懒烧丹。

不妨青鬓戏人间。

秘传一字神仙诀,说与君知只是顽。

今年的诗词大会,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武亦姝说陆游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所以今天读到这首词,一下子觉得很好玩,就拿来分享同乐一下吧~

这首词里,陆游似乎就是在和传统文人的习惯唱反调。

一开始看第一句没有特别理解其含义,所以先放一放,看第二句。“子规江上过春残”。子规就是杜鹃,在诗词里都是以比较悲的意象出现。

比如伤春,一般杜鹃在春末夏初叫得特别欢,“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比如思乡,因为据说杜鹃的叫声比较凄厉,发音像是“不如归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再比如杜鹃啼血的说法,“望帝春心托杜鹃”等等,就是比较悲苦、哀怨的感觉。

所以陆游来一句“子规江上过春残”,意思是在江上听见杜鹃叫声,意识到春之将尽。

但这个句子里的情绪其实并不很清楚,可以悲,也可以不悲。所以要看后面的句子。

“惯眠古驿常安枕,熟听阳关不惨颜。”这两句的情绪就比较明显了。“驿馆”是给旅人住的,一般诗人说起驿馆总是比较孤单凄惨。而这里陆游说他习惯了睡在驿馆里,经常能睡得安好。然后是“阳关”,“阳关”就是我们熟悉的《阳关三叠》,很传统的送别曲子,写在诗词里也大多是不忍听阳关之类的。对此,陆游说他自己听多了阳关曲,已经不觉得悲惨了。

这两句话听着挺有趣的,有一种很调皮的感觉,又似乎有些暗暗的快意自在。这个时候再回头看前两句,“看尽巴山看蜀山。子规江上过春残。”就颇有游山玩水的悠闲情致了。看完了这里看那里,在江上虽然听着杜鹃凄厉的叫声,明白春之将尽,但兴味不减。

我同时觉得“巴山”和“蜀山”写在这儿不仅仅指山川景色。我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巴蜀自古以来作为文人避难胜地的事。有兴趣的也可以去查一些资料,就会知道,四川地区由于地势险峻、自然资源丰富的缘故,在中国历史上成为了许多人躲避战乱的好地方,这其中不仅有文人,还有皇帝政要。

所以其实许多人入蜀,算是仓皇逃来的,心情或悲或忧,总之不会是欢欢喜喜的。所以我猜陆游写巴山蜀山而不写其他什么山的原因,就是想衬托自己在这儿是悠闲自在的心情。这样的表达方式,也正好和后面三句相一致。

第一段是反说,第二段就是正面地表意了。“慵服气,懒烧丹”的意思就是,懒得去搞那些养生的东西。“服气”是道家的内功修炼,讲究天人合一,不吃或少吃东西,就吃空气……是谓“服气”,服用气体。“烧丹”顾名思义就是炼丹。

不搞养生,纵乐青春。“不妨青鬓戏人间”,趁着年轻游戏人间。

最后他神秘地对读者说,我要悄悄告诉你一个也可以像我一样这么开心的秘密,那就是——顽!

什么是“顽”?顽皮,淘气,孩子心,简直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神仙诀”!

我对陆游很不熟,印象里只有“家祭无忘告乃翁”这种悲切的调子。但他这样名垂青史大概也不只是因为一腔爱国热血吧?期待在之后的几天,从词里认识一个不一样的陆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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