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声机里的《夜上海》无疑让这个传说中的魔都增添了些许古韵味,似乎这不停歇的灯红酒绿会有短暂的停格。这,是初印象。
有人曾经问过我,会选择上海吗?
我现在依旧能清晰地回想起当时给她的回答;不会。
其实,并不是说我不想,确切来说,是我无法拥有足够的能力在那生活。生活,高之于忙忙碌碌只为求生下来的生存,它是融入了自己的思想,自己想要的模样。就是达到“我有一间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程度,会有落地窗,远处的夜景,闪烁的霓虹,还有偶尔会想走一走的天桥。但在上海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有多少人倾尽其一生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它有些刻薄,有些不近人情,可它真实,真实的现实骨感。
说来,自己与这座城市有着不解的缘分。在它还未如此金贵的时候,我就生活在这座城市的荒凉一角,在小时候的记忆里,就只是一个与出生地不同的另一个地方。没有什么高楼大厦,朴素的很平凡。如果时光是一剂催化剂,那它第一个加快的是这座城市的发展变化,黄浦江的浦东已经赶上了曾经繁荣的浦西,徐家汇的繁荣多变,朝阳下的东方明珠塔在陆家嘴区像个历经风雨的长者看着这日新月异的上海......那些旧忆里的大概模样,成为了童年的开始。
之后的日子里,这座城市渐渐朝着“经济发展中心”的目标开始它的宏图大志——转说中的魔都。有不少年轻的梦想在这里开始经历残忍的摧残,“北上广”的漂泊之旅耐得住深夜的寂寞与孤独吗?有人等来了冷酷的逐客令,冷眼旁观的不屑,该走了;也有人成了这座城市的一员,可你始终不是一个“上海人”,你无法换走你骨子里的有着你那遥远故土的血——格格不入到最后模仿的毫无二致,这是一生。新的活力在源源不断地被输送到这座熠熠生辉的城市,华灯初上,街角有流浪的歌手,弹着陪了他很久的那把旧吉他,唱着:
理想今年你几岁
你总是诱惑着年轻的朋友
你总是谢了又开给我惊喜
又让我沉入失望的生活里
多年之后重逢见到这座城,我仅仅是一个还未驻足的过客,匆匆而已。
高架桥上远眺着远去的楼房,只是被模糊,成了轮廓。坐在车上的我,透过车窗,却莫名感到这座城市的陌生与距离。想起昨夜酒店旁的一家便利店剩下的未加热的寿司团,咖啡机里留下的咖啡......被成列摆放在货架上的零碎物品,让我感觉自己像极了它们,等待着什么却又无奈别无选择的妥协——方向盘驶向的是可以回去的温暖,后退消失的是我那时还没有勇气面对的恐惧。也是那个时候,上海在我的心中成了一座我不想去生活的城市,它,有点冷血。
初秋的静安区在街灯渐起的夜晚中显得更为静谧,多年之后的初次相遇:
上海,别来无恙。
静安区的记忆是始自长江文艺集团,有小四笔下的原型,带着青春期的躁动与懵懂,搅在年少时候的记忆里。以电影中的慢镜头般开始重新看看这个不曾来过却挂念多年的地方,在这个日日新的国际化城市里仍有保留至今的巴洛克风格建筑以及旧上海的弄堂,中西文化交汇的缩影,不断地扩大,再回到现实的淅淅沥沥——走在前头的父亲,似乎在用他的背影告诉我:孩子,我老了。
被雾气模糊了的昏黄灯光,被“千里香馄饨”飘香了的街头,这个混杂了来自四面八方陌生声音的夜晚,我躺在出租房里临时搭成的床上,望着长了些许霉点的墙出神了许久。并不记得当时的心境如何,可能在思考长大后的我会有怎样的生活。讲真的,现在再次回想,再次重回当时的心境,会突然明白什么叫做“骨感现实”。太丰满的理想被一次次撕碎之后,必定是你不敢接受的现实。无非这是我多年之后才懂得的道理,有些人明白的早些而已。我不怎么想评价到底是早些还是迟些明白这个会比较合适,也许因人而异,又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也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于上海,会再次别过,又会再次重逢,是认识多年却只是偶尔想起时才突然联系的旧友,不散,不见。
总以为毕业隔得很远,可一眨眼你就出现在毕业典礼上,和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说再见,匆忙的有些慌张。对面教学楼里的学弟学妹们仍在埋头奋笔疾书,他们的眼里有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渴望,在那个烦躁的夏日里,有一群人告别了这个曾经拼命努力却又伤的不轻的地方,却又有一群人不断地重复上演着这个故事。青春的主旋律永远围绕着那群特定的人,唱得怎样,你是否听过,又是否恰巧路过我的世界?
毕业的这个夏天,多了几分自由,多了几分随性,我又一次来到了这座城市。邂逅预示着总会有着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大概我和上海这座城市暂时还没有这个事件发生的可能。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拜访者,怀着最崇高的敬意。
站在人山人海的上海外滩的某一角上,看着江对面的变换不停的提示牌:我在这里。那夜的风吹向哪,我记不清了;那夜是否真的有风,我,也记不清了。
我看到的是它繁荣发展的样子,看到它被人群簇拥着站在云顶的样子,无数的人为它而奋斗拼搏,也仿佛在那群人的队伍末端,我预示地看到了未来的我。
分割线是一学期的大学生活的开启与结束,对上海这座城市的认识又是另一个层次。王安忆的笔下——“街灯已经亮了多时,起码有八点钟的光景,反正马路上的人不那么多了,公交车上也不那么挤了。”“年长以后,与这些器物的关系不再是亲昵的,东西厮守得久了,也会稔熟到自然而然。但家里总有些特别的器物,留下了特殊的感情......这具橱内,玻璃与什物都蒙上了灰尘,这真是令人痛楚。”“就是这样,我们这座城市里,四处都是民工。空气中裹挟着他们的汗气,异乡的口音。他们在劳作中练成的着地扎实的步态,穿行在车流之间,肆无忌惮又惊恐的身型,还有,大街小巷墙根下小便的身影,改变了这个城市布尔乔亚的风韵,变得粗粝起来。”伴着童年的记忆,在成长中变化着的故乡赋予了记忆深处的伤痛,却是成人之后虚构与现实中开始的源泉。作为上海作家,以这座城市为创作起源,给了多少人物以其鲜明的性格,让他们在自己笔下的世界里相爱相杀。
纵横的世界,承载着过去,撕碎得彻底,大概轮廓的记忆被重生。
有爱,有恨,刀剑如梦的人生大抵是虚构的,无非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人间烟火气息浓了生活细节。《王安忆的上海》让我感知到这座城市的人情世故,感知一点一滴中文化底蕴之后的尘世味,感知冷漠背后的些许温暖。是渐行渐远重返时的反复斟酌,在无数的线索中准确无误地抓捕到的仅存大框,运用一定的拼图手法与技巧,这样,就成了她笔下的上海。
一个经济枢纽中心,一个有着无数梦想的年轻聚集地,一个新与旧共存的交叉点,四时风光在大大小小的广告牌中交替变化,历经沧桑后却又积极催上,拖沓请丢给时代的过去,不容许掺杂半分。不断地扩大,衍生出更有雄心的世界。
更大的剧本,更多的演员,那个角落里的小丑似乎在等待那一声冲出人群登台表演的讯号,配合的掌声在人群中响起。
上海的冬天,有些湿冷,毛衣针织隙缝中穿过的冷风,让我遥想起过去的那场夏雨,有着对比手法中的典型性可又自由随性——是空想吗?便利店的常客依旧点着习惯性的搭配餐,隔着玻璃能看见马路对面的公交牌。马路两旁的梧桐树早已掉光了大片的叶子,这里并非南京,只是也种上了宋美龄爱的梧桐以及那份深情。我缩紧了我的脖子,藏在肥厚的毛衣里,提着我的行李箱,穿过排队买票的人群,坐上回家的大巴。向着窗外望去,迎面擦过的大巴坐满了人,形形色色。从哪来,这是终点吗,准备留在这吗?越来越远的相反距离,模糊了样子,看不到了,却感受到了初生的气息。
“再见了,上海”,手机的便签多了一条新增记录。
任意剪短了这条记忆线,或长或短,或深或浅,我又不知在哪加了几笔,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