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陪老公回湖北老家探望母亲，因为疫情关系滞留在乡下三个多月，让我头一回有机会和婆婆朝夕相处。
婆婆今年85岁高龄，一生经历坎坷。小时候家境贫寒，靠乞讨度日。婚后，做为长媳她，伺候公婆，照顾一大家子饮食起居，家里地里没有空闲的时候。三十多岁丧偶，没有再嫁，用她瘦弱的身体硬生生地撑起这个家，养大了五个子女。一个卑微如青苔，坚韧如蒲草的弱女子，令我好生敬佩。
湖北的冬天很冷，早起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婆婆每天总是第一个起来，熬粥，烧水，生好木炭火盆，喂鸡喂鹅……房前屋后一刻不停地忙活着，她手掌上那厚厚的茧子就是日复一日和生活较量的记录。
有几次我试着早起帮忙，却总被婆婆赶回房间，说自己还没老糊涂，手脚还都好使，不是什么重活，不需要帮忙。说我们平日在外工作辛苦，回家来就要好好休息。一边说一边忙得更起劲，我知道她是想让大家看到她还“有用”，身体硬朗，还可以为我们分担一点，想让我们放心。
偶尔闲暇时，婆婆会和村里的老人们一起打打长牌。一场牌下来要要是输个十来块钱，婆婆会呕上好几天。我们总是取笑她“枕头下的钞票是留下崽的吗？”婆婆总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节省点没坏处。
婆婆从不忌讳谈论死亡。她拉着我的手，说起四十多年前料理过自己公婆、丈夫三个人的后事。说希望自己真到了那一天可以没什么痛苦，走得痛快些，怎么安置无所谓，别给后辈子孙添麻烦就行。她说得云淡风轻，我却红了眼眶。
婆婆总是把我们买给她的衣服整整齐齐码在柜子里，常年穿一件宽宽大大罩衣，说是耐脏，干活儿方便。可是世间哪有不爱美的女子，好几次看见她痴痴地望着树上的桃花，也曾看见她怜惜的弯腰捡起孩子们扔在地上的花朵。那句“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说的不正是她吗？
婆婆的一生，像极了麦家的那本《人生海海》。人生海海啊，有一种勇敢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