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个女孩,所以全世界都会对以你温柔相待。
没有比这句更扯的话了。
1
妈妈说,姥姥是在我五岁那年去世的。
靠着儿时对姥姥稀薄的记忆以及妈妈时不时的讲述,我的脑中竟然能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面来,还有一段被性别压迫却无力反抗的一生。
听说,姥姥小时候非常喜欢读书,却因为她是一个女孩而被她重男轻女的父亲硬生生连打带骂拖出了学堂,便以二年级就结束了学校生涯。
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
当时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后来姥姥就和镇上的其他女孩子一样,学起了做针线活补贴家用,心灵手巧的她绣的花在不大不小的小镇上称得上数一数二漂亮。
姥姥眼睛大大得,长得非常漂亮,针线活又做得好,所以自然会有不少爱慕者闻名前来,其中不乏地主,商人的儿子。
富商的儿子对她说:“你以后跟着我吧,我们家有的是钱。”
姥姥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娶了我之后,能教我认认字吗?”
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商人儿子听到这个问题后,就一脸懵逼得离开了姥姥家。
后来那个地主的儿子慕名前来提亲,姥姥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这一次却被姥姥的父亲听见了,踢开门怒气冲冲地责骂姥姥说什么胡话,并且不住向地主儿子赔笑,硬生生答应了这门高攀的亲事。
为什么说高攀?
姥姥家当时连饭都吃不饱啊。
就这样,那家地主的儿子就成了我现在的姥爷。
说是嫁到了地主家,可是喂牲口、下地、做饭、洗衣服这些事情,姥姥一件也没少干过。
如果说在地主家有一件事是和别人不一样的,那就是姥姥要比别人家的媳妇喂更多的牲口,种更多的地。
作为一个女人,生活教会了姥姥任劳任怨,从没有教给过她抱怨。
作为一个女人,生活告诉她要听天由命,她从不知什么是或者怎样才能改变命运。
2
如果说姥姥生活的那个年代离我们太远,远到根本无法想象出任何一个画面的话,那么我还想讲讲那个叫王彬彬的姑娘。
她是我的小学同桌。
王彬彬以前叫刘艳艳,跟着妈妈改嫁后才改名改姓为现在这个名字。
她说叠字的名字更显温柔可爱,所以她妈妈每次给她取名字都是叠字的。
她说她妈妈希望自己可以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彬彬有礼,可是她面对着自己的新爸爸却永远做不到。
她从不羞于谈起自己以前那个不幸的家,谈起自己现在这个说不上很幸福的家庭时也总是云淡风轻。
在我们都在谈论着自己以后要做科学家还是医生,纠结于考清华和北大哪所大学更好的时候,她说自己没有梦想,也不想考大学,只是渴望自由,非常渴望。
三年级的时候,她因为贪玩和隔壁班的男生一起逃课去河边抓青蛙。被教导主任抓回来的时候,那个脸上总是挂着胡渣的教导主任拧着那些小男生的耳朵说男生就是调皮,但是面对王彬彬时却伸手就甩了一巴掌,说女孩子家家为什么那么不安分,要替父母好好管教管教。
逃课难道只是男生的权利吗?
为什么只有我挨了巴掌?
王彬彬脸上的巴掌红还没有散去,呆滞的眼神里充满了空洞。
小学毕业后,成绩还不错的我顺理成章得去了市里一家重点初中,未来十年的方向都清晰可见,从重点初中毕业后我还会升入重点高中,继而考入一所重点大学。
但是王彬彬辍学了,从九年义务教育中挣脱出来,早早步入了社会,追求自由。
从此我们的生活从某一个相汇的交点出发,呈某种角度,以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朝着各自生活的轨道前进,再也没有交集。
再一次见到王彬彬时,她把头发染成了红色,是那种一看就是在低档发廊里染得最廉价的红,她笑着对我说,自己谈了网恋,马上要去北京和男朋友一起生活了。
我劝她不要去,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她说,你还在上学,这些都不懂,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骗子,你好好读书就行,将来我们北京见。
她的表情和言语里都透露着对美好未来新希望的向往,幸福好像唾手可得。
言情小说里经常会有这样的桥段:女主角独自离开家后,一定会遇上一个完美的男主角,最后的结尾也一定是男主角爱护她,保护她,用尽一切办法帮她抹去之前遭遇的伤痛,和她一起共度余生的幸福时光。你若相守相依,我必不离不弃,共创一段佳话。
可是生活不是言情小说,现实也往往不会按照自己的臆想发展,王彬彬也没有做到女主角,那个网恋男更不是什么男主角。
王彬彬和网恋男同居了,王彬彬没有工作,每天在家里待着,一开始网恋男从网吧下班后会给她带肯德基吃,一份油炸过的食品就能带给她永远不会感到油腻的幸福。
后来王彬彬不小心怀孕了,网恋男没有钱给她打胎,竟然不声不响躲回了佳木斯老家。
没钱交租,没钱吃饭,没钱回家,王彬彬不得不给她妈妈打了电话,她妈妈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一次去北京,竟然是去接自己被人抛弃的怀孕的女儿。
王彬彬被接回家后,她妈妈把她锁在屋子里,不敢让她出门。
一是怕她自己再次偷偷跑出去;
二是怕邻居看见她怀孕的样子,传出一个伤风败俗的名声,以后嫁人都难了。
我已经忘了怎么知道她已经回家的事情,只是记得我去看了她。
逃跑难道只是男人的权利吗?
为什么只有我被关在这个破屋子里?
王彬彬还在坚持着自己不去堕胎,眼神里依旧空洞。
到后来。
王彬彬堕了胎。
王彬彬好像忘了自己曾经在北京生活过一段时间。
王彬彬安安分分相了亲嫁了一个本地人。
王彬彬生了一个孩子,从此以后对自由绝口不提。
3
高考结束后,我如愿考上了一所北京的大学。
新生报到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学姐,准确说是一个大四学姐,学姐非常照顾我,一来二去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临近毕业前,不准备读研的学姐开启了海投简历找工作模式,她家里人希望她能够回家考个公务员或者是做一名教师。
女孩子家家干嘛那么拼,安安稳稳得最后能嫁一个好人家,这才最重要。学姐的家人是这样劝她的。
毕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学姐可不那么想,她想在这个喜欢的城市找到一份和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发挥自己在学校所学的知识,在这个大得让人惶恐的城市找到自己的一点点存在感。
我好像没有提到,学姐学的是冶金专业。
尽管大学期间学习成绩优秀,表现突出,尽管学姐自己在求职之前有想到过自己会在这个行业碰壁,但是没想到会碰得鼻青脸肿。
对不起,我们这个岗位只限男生。
你很优秀,但是我们觉得还是男生更方便一些,对不起。
女孩子吃不了这份苦的,所以我们就主动帮助你放弃吧。
在求职上的性别歧视和男女差别对待面前,学姐即使带着对冶金行业的满腔热爱和过硬的专业知识,都无能为力。
4
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迷人的群体,也是一个极易受世界上的条条框框所束缚的群体,千万不要沉浸在“因为你是个女孩,所以全世界都会对以你温柔相待”的臆想中。
因为你是个女孩,所以世界更不会温柔相待。
如果喜欢读书的姥姥是个男孩,那么她的父亲可能会一直供她读到大学,那么人生蓝图又会是另一幅光景;
如果追求自由的王彬彬是个男孩,那么她应该会有很多机会去外面的世界闯荡,而不是被恋爱欺骗,最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如果热爱冶金行业的学姐不是女生,那么她一定能够在那个她所热爱的领域做得风生水起,成为行业里的顶尖人才。
只是因为她们是女孩,所以没有如果。
现实世界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女孩而对你倍加呵护,反而在这个锱铢必较的社会,女孩会更容易受到伤害。我们都是用付出比男生更多的努力来证明这些事情女孩也可以做得到,甚至更好,打破世人对女性的刻板印象,换来本来应得的关注。我们也都是磕磕绊绊,用这一路受到的所有伤痛换来自己的进步和成长,这一切都和男生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世界从不会因为你是女孩而给你的困难缺斤少两,反而会对你的要求更多,对你更加苛刻。
所以我们一定要清醒得认识到,正因为自己是一个女孩,才更要去拼一拼,更要去加倍努力。
直到有一天能够站在自己喜欢的舞台上,浑身闪烁着耀眼的自信的光芒,活成自己最想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