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刚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处在酒精的麻醉中。他兴奋地告诉我:已经来重庆报到,明天上班!
其刚和我是老根,意思即为同年同月同日生。他的父亲和我父亲又是一个车皮拉出去的战友。今年,在我俩即将同时步入四十时,他选择了离开部队。为了进入主城,他也是费劲了心力,我也陪着喝了几场。
虽有这种世交的关系,但我俩分处不同的单位,平时接触也不是很多。这次,在他往来于所在区县与主城时中,我默默陪他过程中,他的那份坚韧感动了我。他原本完全能在部队驻地找到称心如意的岗位,但他告诉我:既然有这个机会,就争取一把吧,可以给儿子以后创造更好的环境。酒量一般的他,为了感谢帮他多方联系的战友们,喝了吐,吐了喝,我看着都心紧。
昨天重阳,其刚来拜访我的父母。饭桌上,我端着杯子敬他,祝贺大功告成。他冷静地告诉我:下步争取把房子的问题解决好,这样就能让儿子来主城接受教育,老婆的工作现在也开始筹划了。
责任、目标、努力,冷静、踏实、进取。我想,一个合格的男人不过就是如此了。我对其刚说:你比我平静淡然,所以你成功了。
人在年轻时没有什么可回忆的,所以喜欢展望;而在老去时则没有什么可以展望的,所以喜欢回忆。现在,我处在了这样一个尴尬的年龄。回忆吧,波澜不惊,没什么动人之处和闪光之点;展望吧,总觉这辈子不过如此,想放弃,又心有不甘。
我对父亲说:年底我也想离开了。他沉默了一会,缓慢地说:地方太复杂,还是好好呆着。看着他已经衰老的样子,我压住了内心的那份焦躁,不忍再和他争吵了,说:现在大的形势已经如此了,我也失去了发展空间,再挨下去,两边都没有退路了。
我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能穿着军装是我一辈子的追求。95年,当我去学校领取大学录取通知书时。一位老师问我考的什么学校。我说是南京政治学院,军校。他叹了口气:这么好的成绩,当什么兵?学什么政治?书呆子的我,哪里懂得那么多道理,从此能当兵了,能走入部队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
一晃竟然是二十余年就过去了。工作稳定下来,老婆找到了,房子买了,女儿出生了,我也老老实实地做着一名小吏该做的事情,平平淡淡、自自然然地就过掉了半辈子。早几年,很享受那种单纯的快乐。能天天把军装穿在身上,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工作换过几个岗位,干得还不错,领导认可;老婆脾气虽不好,但喝多了回家,她也会照料我,听我说酒话、发牢骚,甚至陪我一起疯;女儿小,整天缠着我,小棉袄让我时时温暖于心。挺好挺好,一切都挺好!
可是,当狗日的四十岁来临之时,似乎一切都在改变了。卡在当下这个坎上,上不去、下不来,突然而至的压力让脆弱的我感到有点怕了。也许前半辈子光去享受梦想带给我的快乐了,对未来考虑太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现在也是该得到报应的时候了。
从年轻的副团到部门最老的副团,已经变得功利的我,真是迈不动步子了。年初对老婆说:我想走了,不想干了。老婆了解我那自卑的心理状态,说:你自己考虑好,你干什么我都支持。浮躁的我,好歹还存有那么一份良知。真的放弃吗?这种放弃是不负责任的躲避。这一年来,内心反反复复,状态起起伏伏,情绪好好坏坏,我越发感到了自己的不成熟,那种思维方式、那份责任担当,还根本不能适应这冷酷的四十岁。
梦想是美丽的。想想自己这样一个怪物,能在自己的梦想里度过了二十一年,老天还是挺眷顾我的。但每个阶段总有每个阶段的任务。狗日的四十岁来了,我应该从梦想里醒过来了。每当我给女儿解答她无法理解的作业题,她会满眼崇拜地对我说:爸爸是世界最厉害的爸爸!狗日的四十岁来了,女儿也大了,我不想这种虚假的伟大再延续下去了,几年后,她就会真正理解爸爸到底厉不厉害了。
其刚一直对我说:能到主城,全靠战友们的鼎力帮助。我知道一直谦逊的他,是在保持着他那份淡定。责任催促着他,目标引领着他,去努力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
狗日的四十岁,来吧!梦想不是让我去享受的,是让我去为之奋斗为之辛苦的。狗日的四十岁,来吧!我不再惧怕,你冷漠但你公正,我坦然接受你的审判。
四十岁我不言醉,再不能原谅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