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免我忘记。都说生孩子的疼是最容易被淡忘的,时隔多天,趁记忆还新鲜,记录下这点让我可能以后会忘记当时却纠结万分的经历。
预产期是7.4,拖了好多天,有一天和先生散步的时候跟他提及小孩的小名或许可以叫养乐多。因为每每喝养乐多的时候他变动的欢爸爸妈妈都喜欢喝而且养乐多听起来就是喜庆的名字。于是就这样,在全程换了几个小名之后,养乐多拖堂不出几天后终于确定了小名。
预产期过了四五天后,医院检查说羊水偏少开了住院单。周日医院打来电话说有床位,情况尚好,忍着不住。周一医院再打来,离预产期已经过了六天怕没床位吃了早饭,先生便送我和妈妈去医院。
运气很好的是等一切整顿完,竟然还有一个二人间。欣然住进去后,隔壁床的姑娘正在被催产,一直叫唤呻吟。当时就觉得催产是件很残忍的事。宝宝不肯出来,通过药物刺激子宫收缩强行让他出来。住院第一天其实大体还是轻松的就是各种检查。坐电梯10楼下去比从老余杭过去方便诸多。而且打开饿了么,好多好多外卖。贱贱的觉得住院待产如果只有外卖这个环节还挺幸福的。
我的悲惨日子始于住院第二天.七月11号.医生带了一大帮实习医生晨检给我内检,给我开了水囊催产的建议。内检的尴尬其实是不足以为道的,一个医生戴着手套从宫颈口伸进去四处转找口子,摊上实习医生学习还跟着有模有样的再掏一把。当时就觉得生活一切都不好了。说回水囊催产,医生讲完之后,我重新又去百度。实际上是把生理盐水注入一个袋子然后再把这个袋子放在你的宫颈里刺激宫颈口物理扩张。还没等我消化完这个催产方案,住院部那个讲话语速像按了快进键告诉我塞水囊一点都不痛的张医生便通知我下午四点塞水囊。于是一众大概五人宫颈评估都不理想的产妇便被带到二楼产房去塞水囊。去的路上还是比较天真,就当被再一次内检的心情,不说话但是也没太多负担感。塞水囊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张医生,一个我不认识但是我估计她的经验不足。这个是后来才发现的,当时内心想着可以女医生塞水囊。结果大失所望。女医生事实证明是个性格和技术都极差的医生。水囊塞了三次,一直塞不进去我的宫颈。两次都把水囊塞破重新注水,张医生都塞好两个,她还搞不懂我的只能求助于他。塞的角度不对,我当时就痛到不行握着床架大叫。女医生呵止了我,可是痛感无法掩饰。我竟然痛到哭。说实话后面开三指直到全指我都没有那么痛。我体内似乎对新事物的接收反应很强烈。后面的催产针也证明这点。
塞了水囊,同行的姑娘很同情我被塞了那么久跟我嘀咕说我那个女医生不专业。我心里竟然委屈地不能自己。就给先生打了电话。委屈感和疼痛交织,我让上班的先生请假来陪我。泣不成声,唉,现在想起来还是能清晰回忆起那会的难过。
出了手术室后,妈妈跟在我边上我一直没说话。进了病房我再也没有昨天可以点外卖的雀跃感,默默的侧躺着。水囊压着宫颈有强烈的不适感。一直似睡不睡的状态看美剧。快到五点的时候先生赶到了,我趴在他肩上泣不成声。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理解我这么一个怕麻烦要隐私怕疼痛要舒适区的人在这一天经历的东西对我而言是多大的挑战。但是趴在他肩上我哭完很解压。
水囊第三天拿出来,宫颈开到两指,催产针下午一点多开始。我对药物的敏感性再一次被证明。我心疼先生一夜未眠让他去酒店休息,然后催产针不到十分钟,我宫缩疼到极限。叫来护士,宝宝胎心一度到190极度危险。护士停了催产素。教我用腹式呼吸,威胁我如果再痛到大叫会影响宝宝只能剖。想想昨天水囊之苦实在不愿意前功尽弃。许是下午五点多 吃了饭,护士来内检跟我说已经三指可以进产房了。这一段也是没经验,其实说的三指只是进待产室,一间容八个人的待产室充斥着各种开指疼痛呻吟的产妇。那个环境下其实并不适合待产。公立医院是为了我资源整合和安全性考虑,但对于一胎的产妇,待产室是个极不适合的地方。第一是恐惧,情绪传染;第二是没人跟你聊天,无所事事等待开指,医生把我带来的Pad都拿走了;第三,无隐私,上厕所不易。医生图内检方便,基本不让穿裤子,上厕所其实意味着自己拿着吊瓶光着屁股走到厕所。本来就开指疼,独自拿着吊瓶还是挺残忍的事。
同产室俩个女的一直呻吟,叫到让我觉得自己还挺有优越感的,塞水囊那会的疼经历过了,这会的开指貌似没那么疼。肚子隐约觉得痛感加强的时候我叫了医生内检终于确定三指。趁机问他约导乐和无痛。
无痛约的很顺利,马上就被送到一个手术室。导乐医生一直没说有没有。打无痛本身其实也是件挺痛的事,趁你清醒让你签好几张免责的单子,一边听着麻醉师语气没有起伏的告诉你无法承诺麻醉的作用,后果自负之类。一边叫我弓着腰把麻醉推到我脊椎里。我一直在自己给自己鼓劲,就戳一下而已。事实上确实这个痛跟其他的比起来不算什么。吓到我的是恐惧本身。而剖析再三也无恐惧可言。
打了无痛,背部一阵发酸。之前的疼感奇迹般消失了一股饿意袭来。当时轻敌只备了一包巧克力。打了无痛之后最好的结果是睡一觉,结果我饿了。巧克力因为天气热竟然都化在一起。饿到不行可我也掰不开。无痛的一个小时一直在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和要不要去上厕所纠结了好一会。不到一个小时无痛已经消失了功效。开到六指的痛已经无法安然睡觉加上饿整个人疲惫的不行。
推到麻醉室一直就呆着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产房。我抬头可以看见一个hello kitty的大钟。我应该以后不会买任何hellokitty的衍生物。时间慢慢走,痛感加强好几倍。四点多打了电话给先生,他半迷糊状。其实我知道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我,可是手术室只有一个心情很低落的26周破羊水要保胎的产妇,全程没有交流过。然后一个个子不高的带手术帽的男助产士或者医生,后来我才知道他专门负责接生。晚班只有他一个人,时不时看电脑,看手机,然后两三点的时候趴着睡觉。疼得那么清醒没人聊天的孤单感是我从来没预计过的生产画面。我应该跟那个男医生要求了不下十次我要一个导乐。他说导乐没了。你都开这么多指了没必要叫。他应该不知道当时即便让我出几万块只是让他陪我聊个天我都愿意。
到凌晨五点,我的痛感强了很多。我说我应该开全指了。他很淡定告诉我过一会再说,这一会就到了五点半。内检了果然全指了。他说好,开始生吧。我脑子一阵浆糊。How?
他说每次宫缩疼就开始用力像拉大便一样。我后来才明白为什么痔疮的人顺产会那么痛,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我有痔疮。
他说的那种用力真的不只是拉大便而已。我反复折腾到七点,起初他还在我边上,后来他断断续续回电脑前,然后偶尔有一两个护士进出,感应门开了关关了开。生孩子就跟学习一样,全凭自觉。宫缩来了疼然后你开始用力,发出声音纯粹为了吸引助产士的注意力告诉他你在努力求被关注。
但是每次用力真的都是奋力把整个人努力到虚脱。每次用完力我都能感觉到自己脑门一头虚汗。我会想起自己高中时代的八百米,跑到第二圈的时候上次接不住下气,整个人脸色发白几乎虚脱要倒地上。还没等我回忆,下一轮宫缩又来了。男医生看我的样子默默摇了摇头又跑到电脑前。我再一次问有没有导乐。他说我在帮你呀,你不需要导乐了。我几乎是带着哭腔说我就想有个人陪我说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他心里哪根弦,他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
就这样靠着红牛,我撑到八点左右,白班的护士陆续来上班。一个小护士看我实在没力气,跑到我边上偷偷问我要不要吃什么,我指了指粥和馒头。她开始喂我。我看着她的眼睛即使戴了口罩但我发誓那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眼神。我抓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走。她说我们一直都会在的。生孩子这件事我真心觉得是两个人的事,即便我的先生不能代替我疼痛,但生过程中他能给我的鼓励我想总不会少于这个跟我素昧平生的小护士。而那会生到虚脱的我想要的不过是一句加油,和及时递上来的一口红牛。到了八点半离医生跟我说的三小时到了,医生开始恐吓我再不生就剖了。我心一横,医生看到头发,然后说好,我们开始接生了。为了加速产程,医生说要侧切,而那会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只想快点生好躺在床上,于是马上说好。隐约感到有剪刀在剪,然后一股热浪,医生抱出一团白色的东西。我虚脱在手术台上,医生说不要用力深呼吸,随手带出一个胎盘问我要不要。我摇了摇头。然后我的视线一直就跟着那团白东西转。他们抱着称上说多少斤。我脑子里完全无法记忆。医生跟我说了不下五次我几乎全都没记住。然后,缝合伤口。生生缝了十针。三层。三十针。我痛到不行。开了麻醉不顶用只能侧脸看旁边那团带了点血渍的宝宝。想着,这就是我孩子了。
所幸 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