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入学的第二天就开始军训了,那是2008年8月23日。
站在烈日下,安阳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她身体本来就瘦弱,妈妈想让她申请不军训的,她还是想锻炼一下自己。
额头上大滴大滴汗珠开始往下掉,她皱起眉。旁边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同学,你没事吧?”
教官还在盯着,安阳不敢动。
她轻轻回应:“没关系,就是有点头晕,谢谢你。”她甚至不知道是谁在问她。
太阳照的越来越厉害了,安阳站都站不直了,就在她晕倒的那一瞬间,一个声音响起:“报告教官,有个同学晕倒了!”然后她半闭着眼睛,恍惚中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抱起送到了医务室。
等她清醒后,她正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输液。旁边坐着一个男生,靠在椅子上打盹。
她在想,这就是那个关心自己和把自己送来医务室的同学吧。他略有点黑,眉毛微蹙,双手交叉在胸前。军训服的上衣几乎是湿透的。
正看着,他就醒来了。看到安阳在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你醒啦?感觉好点了吗?”
“嗯嗯,好多了,谢谢你送我来医务室。”
“不客气,大家以后都是同学了,总要互相关照的。我叫姜晟博,你呢?”
“安阳。”
之后的几天天气不错,大部分阴天,有时还会下点雨。这可让同学们高兴坏了,唱军歌的时候声音也更响亮了。每天军训一结束就三五成群地先去买瓶冰凉的饮料再去食堂吃饭。
安阳总是一个人,初中的好朋友都去了更好的高中。她因为总是生病请假,成绩没跟上去,所以中考失利了,才来到这里。
她不是很招人的那种漂亮,但是耐看,在人群里不容易被人发现,但你若是看上一眼,便会记住她,她与别人是那么不同。梳着最普通的马尾,皮肤白皙,身材纤细,笑起来淡淡的,但很迷人。
军训很快结束了,班里重新分了座位。很巧的是,她和姜晟博同桌了,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高中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按照学习成绩,班主任选出了班干部。安阳任语文科代表,她虽然总成绩一般,但是语文成绩是班级第一。
姜晟博是一个比较安静的男生,课间不会像其他男生一样打打闹闹,有时趴在桌子上休息,有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他与安阳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言语交流,最多的就是相视微笑。
这天放学,安阳去车棚里推自行车准备回家,不料不小心碰到了后面一辆车子,车子倒了下去,整整一排,就像多米诺骨牌滑倒一样,从头倒到了尾。
这一排都是高三学生的自行车,还好他们还没放学,她着急地弯下腰开始逐辆扶起。这时,车棚的那头出现了一个和她一样扶自行车的身影。
她站直了身体看那个女孩,有点眼熟,但是不认识。那个女孩也不去看她,就在那扶自行车。安阳也重新弯下腰,等到她俩在中点处相遇,脸上都淌着汗。
女孩先向安阳伸出右手:“安阳你好,我叫吴琼宇,口天吴,琼楼玉宇的琼宇。”
安阳也伸出手:“你好琼宇,谢谢你帮我扶自行车。”
“不客气,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嘛,更何况我还是班长。”吴琼宇笑起来有点傻呵呵的样子。
原来她是班长,怪不得觉得有点眼熟呢,她也真是用心,刚开学几天竟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安阳心里想到。
她俩推着车子一起出了校门,一边骑车一边聊天。吴琼宇是个很爽朗的女孩子,留着短短的头发,猛一看像个假小子,但是长得很秀气。她们两家离得并不远,分开的时候约好以后一起上下学。
开学以来安阳第一次这么开心,因为她有了一个朋友。
作为语文课代表,安阳经常会去语文老师的办公室交作业。这天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语文老师周老师在和一个男生说话,她静静站在一边等,说完之后老师给她打招呼:“安阳来了啊,我刚给13班的课代表交代了下节课的任务。”
“嗯嗯,周老师,这是我们班昨天的作业。”
这时,那个男生跟周老师说了再见,离开的时候对着安阳点头微笑了一下。
这是一个长得很干净的男生,短袖衬衫,牛仔裤,白球鞋一尘不染。
周老师对安阳说安阳很负责任,这个13班的课代表也很负责任,班主任真会挑人,可给自己帮了不少忙。安阳笑说这是课代表的职责所在,心里却一直想着那个男生。
安阳在14班,正好在13班的对面,隔着学校的小广场。作为兄弟班,他们的老师基本上是一样的。所以两个班经常会互评试卷。
星期四的语文课上,周老师发下13班昨天的考卷,说是阅读理解和作文已经给出分了,让大家把基础题判出对错,然后算出总分。
安阳拿到的这张试卷卷面非常整齐,字迹隽秀,几乎没有勾抹的痕迹。再看看得分,作文竟然是满分。
她把卷子拿给姜晟博看,俩人一起读完作文,都惊叹不已,字这么漂亮,文采还这么好,13班竟然有这样大神级的人物存在。
对完答案,安阳算出了总分,118。她发现这个人的阅读理解和作文得分很高,基础题相对略差,但是总分已经算高的了,不知道自己能考多少。
第二天语文课上周老师就把试卷发下了。但是安阳没有拿到自己的试卷。她刚举起手,周老师就示意她放下。
然后周老师说:“同学们手里应该都拿到自己的试卷了,看看分数是否另自己满意。我手里还有两份试卷,一份是两个班考的最高分125,另一份是两个班唯一一个作文满分的……”
“哇塞!”
“好厉害啊~”
“都是谁啊!?”
讲台下炸了锅一样热闹。周老师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非常巧合的是,这两名同学都是我的语文课代表,最高分是咱们班的安阳,作文满分的是13班课代表冯辰,大家鼓掌祝贺!”
同学们纷纷鼓掌,并向安阳投来羡慕的目光,安阳起身走向讲台领自己的试卷,她听不到雷鸣般的掌声,只听到了两个字:冯辰。
下午回家的路上,吴琼宇问安阳:“你认识13班的冯辰吗?”听到这个名字,她愣了一下才回答:“在周老师办公室见过一次,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大家都传他长得很帅,而且家里特有钱,好像还早恋,有人见过他跟别的女生一起走。”
“好了,我的大班长,你怎么跟别人一样八卦啊!你可是我们班的领头羊。再说了,他帅不帅、家里有没有钱、有没有早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好吧好吧,我不八卦了就是,也就你,天天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吴琼宇摇摇头,拿她没办法。
其实安阳把那几句话都听进心里去了,她以前确实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自从见到冯辰,她经常看窗外,希望能看到他。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她是不会轻易喜欢别人的,但是冯辰对她来说,的确得非常特殊。也许是那天他穿的衬衫白得耀眼,也许是那个淡淡的微笑太过迷人,又或许是那篇满分的作文太出彩。总之,这个男孩于她而言,注定意义非凡。这是女生的第六感。
自从语文考了班级最高分,安阳明显感觉到了周围同学态度的变化。以前不怎么跟她熟络的,现在开始有意凑近她了。但是她心里是清楚的,如果下次考不好,她们又会冷落你。毕竟高中是一个以成绩论英雄的时代。
同时,安阳也发现姜晟博的语文成绩不太好,这次考试他只考了90分。安阳要了他的试卷,主动帮他分析,发现他主要是基础知识太薄弱,答题能力没有问题。失分的全是那些需要记忆的东西,姜晟博撇着嘴挠挠头:“我最烦背东西了,记不住啊。”
“早读的时候偷着睡觉当然记不住了。”
被揭穿的姜晟博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早就发现了,只是以为你掌握了那些知识,原来语文是你的弱项,那还好意思睡?”
“好了好了,课代表大人,我知错了,以后保证好好上早读。”说着还比出了一个我发誓的手势。
安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原来姜晟博也挺可爱。
后来的早读姜晟博就在安阳的“监视”下度过了。每次背着背着书就要困的睡着时,安阳就拿笔头扎一下他的胳膊,他就猛地清醒了。
如此反复,每次早读一下课,姜晟博看着自己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点,都叫苦连天。安阳一副“跟我没关系”的表情,默默低头看她的书了。
课间的时候,安阳一直用手拄着头望着窗外。13班教室门口人来人往,可从来没有见过冯辰的身影。他难道不去厕所?不去超市买水?
正纳闷着,上课铃响了,所有人都开始往教室里走,安阳刚要转回头,突然看见有一个人逆着人流往教室外面走。她吃惊地瞪着对面,没错,那个人就是冯辰。他朝厕所方向不慌不忙地走着。
当她还想接着看时,姜晟博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你看什么呢?老师来了。”
“啊?嗯。”她匆忙地扭过头来,翻开课本低着头就看。
姜晟博看着她:“安阳,这节是历史课。”
“嗯,我知道啊。”她不明白姜晟博说这话的意思。
“可是你看的是地理书。”姜晟博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啊?哦……那个……拿错了,呵呵呵……不对,我突然想复习一个地理的知识点……”安阳窘迫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节课开始,她一分钟都没在状态,人在教室,心早已飞出去了。她好奇为何冯辰在上课的时候去厕所,他不怕挨训吗?
就在这时,她稍微侧了侧头,用余光瞥到冯辰回来了,还是那样不慌不忙地走着。但是到了教室门口,他没有喊报告进去,而是自觉地站到了后门口,伸手从后排同学那里拿了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他今天穿的是浅蓝色的衬衫,黑色长裤,白色运动鞋。
阳光正好照到他那里,这样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阳光下如此好看,甚至比阳光还耀眼。
他抬起头望对面,角度正好能看到安阳这个窗口,她赶紧收回目光,假装盯着黑板。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千万别看到我啊,怎么办,丢死人了……
其实冯辰看不到她,她在阴面。冯辰能看到的是窗子里一个扎着马尾的完美侧脸,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