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点半下中班,去L胖子那去找点吃的,待肚儿圆些了,坐8路公交慢慢回家。自打小逗返了校,老逗没了以前的归心似箭,悠悠闲闲的回家也是一种享受。
“老W,你来点啥?”
“三伏天,来碗凉面解解馋吧。”
不过七八分钟,L胖子的招牌凉面端上桌啦,面是手工细碱面,加上了芝麻、香油、葱丝、姜片,面上覆盖着花生粒、炸豆,还有少量老抽,味道不错。我一边吃凉面,记忆却回到了几十年前,想起了一位久违的老厨师老H(绰号H母狗子)的手艺。
那时业城还叫城关镇,改革开放才刚起步,自由职业者真不多。H母狗子是这吃螃蟹🦀中的一个佼佼者。他擅长白案,特别会做馄饨和凉面。
那时,小城还没有固定的摊位、餐厅,老百姓想吃早餐,还得备上粮票和现金,到国营食堂去一饱口福,食堂有大饼、馒头、发糕,也有炒菜、面条。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每次吃国营食堂的小吃,味道上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点。而老H的出现,恰好填补了这个遗憾。
老H,中等身材,大大的将军肚,不疾不缓的嗓音,似笑非笑的表情,始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也曾问过父母,为什么管他叫“母狗子”这么个雅号。然而父母顾左右而言他,所以这个疑团伴我直到如今。
他的“餐车”很有特色,一个火炉,一个条案、一个装各种调料的塑料格子、一个装馄饨的桶、一个装凉面的巨型盘子,还有两个盛放姜汁、蒜泥的玻璃瓶,他一边吆喝:H家混沌,好吃得狠,H家凉面(此处读min),不好吃不要钱(此处读芹)。不少人宁愿舍了大食堂的那一份便宜,也愿意花一两粮票、五分钱,吃一碗他的凉面,再添一分钱,就能舍凉面,而吃馄饨啦。
H母狗子,做凉面也好,煮馄饨也罢,他都是当艺术品来对待的。
他会认真听取食客的要求,然后个性化的加工每一个作品。
“您的凉面有什么要求?”
“少搁葱、蒜,多放点辣椒油。”
“您的馄饨有何讲究?”
“不用放糊椒粉,可以多放点醋。”
他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和尚念经一样。不多会儿,他从餐车那踱步而来,慢条斯理的将食客的馄饨或凉面放到餐桌上。
“请慢用,多提宝贵意见!”
那时的我,十一二岁,夏天帮母亲卖冰棍,一根冰棍可赚4厘钱,卖到一定数目后,才能得到一分钱的奖励,要攒到5分钱,真的不容易,粮票更是稀若珍宝。偶尔给父亲打酒,找零的一分,也是巨额的馈赠。
当我终于可以豪气的坐在H母狗子的餐车旁,吃一碗凉面或馄饨时,感觉自己已幸福地找不着北啦。
在凉面和馄饨之间作选择,于少年的我也是件难事。馄饨馅足、汤鲜、味劲道,在那个没有鸡精、汤料的年代,全靠葱、姜、蒜、酱、醋来摆平味蕾和胃囊,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凉面金黄、爽滑、味清香,夹杂其中的芝麻、花生粒、炒豆粒给松软的面一个酥脆的理由。
一碗凉面便宜一分钱,所以那时的我选择凉面的机率远大于馄饨。
“小伙子,给提提意见呗!”
“好吃,就是量少了点!”我是随口一说,其他的实在挑不出毛病。
没想到老H记忆超强,下一次去吃他的面,我的面真的比上一次多了一点,也正是多的那一点让我死心塌地爱上了他的凉面。
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渐渐租了好大的店面,他还招了好几个花枝招展的服务员。他虽然主营各种火锅和炒菜,但馄饨和凉面一直保留。所以,每每嘴馋,我都能在他的店里找到回忆。
这样神仙一样的日子持续到粮票作废的一九九三年。念大学的我,暑假回家,很想吃一碗老H的凉面或馄饨,却发现他的店已变成了粮油店,他已不知所踪。
“表哥,老H搬哪去了?怎么在街上看不见他?”
“别提了,他发了财,喜欢上了个小他二十岁的女孩子,结果他老婆和他大闹,他一气之下,夜间拼命灌酒,溺死在河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