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母亲的生日我专程回了趟老家,这个老家其实是在镇上哥哥一家迁居新买的房子里,小镇离我正真的老家有大概6公里的路程,小镇是小时候,我们时常赶集的小镇,那时候都说有12里,好远好远的。那时候乡下赶场一般都是走路,一赶就是一天。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我便带着母亲一起开车回真正的老家,从镇上开车回乡下,不到10分钟就到了,现在的路又宽又直,30年前简直不敢想象。
由于天府大道至高新东区(眉山东部新城)一条快速通道的建设,早在一年前,就在说老家的房和部分地都会被占,但由于拆迁补偿和安置的问题,直到今年8月份,才落实下来,终没能与政府达成划地安置的方案,必须货币购置商业房的方式解决住房问题,(这是有关城镇化的问题,这里不便赘述),我哥紧赶慢赶想抢在镇上房子涨价前下手搞定,终究还是没有卖房人商业嗅觉灵敏,补偿款买一手新房是不够的了,还好寻到一套几乎全新还全装修了的二手房,哥哥一家带上母亲终于在上月底搬了进去,成了镇里有房,乡下有地的新农民。老屋腾出来的第二天,推土机和装载车就来了,听说十分钟不到就把我的老房子夷为了平地......
沿着213国道线,从镇上开车不到15分钟就能到老家所在,一路上来,公路两边已经隔离打围,一派繁忙施工景象。车行至临村一个坳口上,远远就看到我老家的位置,房子已经荡然无存,门前开阔的一片田地,更加开阔,原来房子旁边的小河已被改道已经全部填平,原来的洼地、田埂和河滩全部平整的如同一个大广场,老房子背后的山崖已经砍去一大块,连通河对面的桥桩,一条宽阔整齐的大马路仿佛就在眼前。40多年来没有通到过车的老家,这次我居然能把车开到房跟前,只不过,房子已经不在了,我哥的三轮车停在荡平的院坝里,他正在偻身拾捡推倒摔了一地的砖块,政府同意他再搭建两间看守棚,用于堆放生产工具和农药化肥,他打算把这些砖再利用起来!
我驻足在光秃秃、平整整的老家的地块上,思绪涌动,眼睛有些潮湿、喉结有些酸哽,这就是我老家,我生活了整整18年的老家,离开老家虽然已经有24年之久,但我每年都要回来的,这里有我的父母亲人,这里有我小时候的足迹,这里有我童年、少年的回忆。
1910年代初,我的曾祖父爬山涉水带着家眷从遥远的地方来到了这个小山村里,还经过了几处选地几次搬迁终于在这块依山傍水的宝地上定居了下来。 在曾祖父的四个儿女中,最终留下了我爷爷成为这块宝地的继承人;我依稀记得在我五岁之前,仅有三间正房和二间厢房,还有就是四面通风的猪圈和柴房。就在这样的地方,我的爷爷生养了我父亲两兄弟和四位姑姑,我父亲是家中老五,我出生的时候,姑姑们都已出嫁,父亲比我伯父先结婚,我爷爷腾了他们的一间正房给我父母做了新房,三年后,伯父要结婚了,爷爷和我父亲及伯父亲自动手在正房对面修了二间厅房,在右边盖了二间厢房,连同原来的厢房改成了一个四角头房子,就是四合院了!虽然都是土墙草房,但在当时能建成这样还是足以把我大妈娘家人吸引住的。
伯父结婚后的第二年,我的哥哥已经3岁了,我也出生了,大妈也生了只比我晚1个月的兄弟,爷爷张罗着给父亲和伯父把家分了,正房三间爷爷留一间自主,另一间分给了我父亲,堂屋给我伯父!剩下的厅房和厢房各人二间算是就分家了。我们家的三间房,一间做了卧房,一间做了堂屋连同饭厅,另一间做灶屋了,听说猪圈和柴房都还是公用的。
分家后,各家就各自置办起家业,父亲就在分到的正房和厅房右边向外拓展,接着正房修起来了两间土坯草房,用做羊圈和堆的敞房,在厅房对面搭建起了两间用柱头撑起的两间敞篷房,砌了土砖做成了两栏猪圈,一个狭窄的过道通到茅坑的上面,搭上两个石板,算作是厕所了。正房连同两边的房子还有正房对面是伯父搭建起来的厨房和猪圈,我们这边居然围成了有一个小天井的四角头房子,虽然比起爷爷那边的四角头房子小了一些,但好歹也是一个四方都有房子的天地,曾经还惹的伯父及同村的人家好一阵羡慕呢!
这个房子的模样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贮存过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随着父母赶场回来,走在离家还有好几里的马路上,老远就能看到在后面是一座树木葱郁的青山,右面是一条四季都淌着溪水的小河,面前是大概有10亩开阔的水田和旱地,屋顶的烟囱冒起了袅袅的炊烟,那是大妈和在我家的爷爷开始在做午饭了。这个时候,我们走软的双腿突然就又有了力量,就快到家了,爷爷肯定给我们煮好吃的呢!
大概在我九岁那年,我们的家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清楚的记得,我在村小上小学二年级,中午我们都要自己回家吃饭。那时候,我已经开始自己学着煮饭了,母亲很忙总有干不完的农活,我的父亲是一个供销社上班的工人,白天通常要去区里单位上班,下班后回来还要帮着母亲一起干农活,我们也不例外,从我记事开始就必须帮家里干力所能及的各种农活。那天大概是在5月份,太阳已经很大了,天气热了起来,中午我回到家,母亲已经把米淘好放在锅里,嘱咐我烧火开后沥米就可以了,我坐在灶塘里,柴禾是玉米桔杆,我拿起两根桔杆在膝盖折成三节直接就塞进了灶膛,我感觉应该要烧好一阵才能燃完重新续柴呢,于是我就跑了出去,到院坝里和伯父的儿子,小我一个月的兄弟玩滚铁环的游戏。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记起该添柴禾了,于是丢下铁环,急急忙忙跑进灶屋去添柴,刚跑到门口,天啦,浓烟滚滚,远远看见火苗在触到房顶的地方在燃烧,糟了,遭火灾了,灶塘中的火苗沿着快要燃尽的玉米楫杆掉到了柴堆里,引燃了堆在墙角的玉米楫杆,一直燃到了屋顶,引燃了茅草屋顶,我吓得哇哇大哭,拼命往外跑,喊人救火,很快的母亲赶了回来,伯父一家赶了回来,全村的人都赶了过来,断电、灭火、抢家具和粮食......终于在大家慌脚忙手花去了2个小时左右,火终于扑灭,东西也基本抢了出来,但房子基本已经烧来只剩土墙和房架了,我的父亲得到消息正在下乡是在天快黑的时候,才赶回来的,看到这个结果,也只是哀叹了两声,也没有责骂我,恐怕是本来已受惊吓的我再经不起惊吓了,赶紧在露天坝里搭灶给我做了一顿野餐鱼呢!
第二天开始,父亲就和伯父一家抓紧时间商量房子的修复问题,或许因为考虑到草屋,而且在防水和防火上确实有极大的隐患,他们商量了一个要盖瓦房的决定,到街上去买瓦加上搬运费确实是代价太大了,最终居然做出了请泥瓦匠来家里,自己做瓦烧瓦的决定!最后,花了足足有半年的时间,终于把瓦烧出来了,把劫后的土墙升高了足足有2尺左右,到山上砍了树和竹子,搭成房架,做成瓦槽,然后把瓦铺了上去!土墙青瓦虽不及青砖黛瓦,但这样的房子在十里八乡已经非常耀眼了!至此,我们的老屋完成了从低矮的茅草屋到高大的瓦房屋的华丽转身!多年后,提起这件事,我还经常说我们能提前几年住上瓦房屋,全得力我的那把火呢!
在过后的几年,勤劳的父母又将旁边原来属于生产队的公猪房的两间房子买了下来,连同我们原来的房子之间的空地新起了两间大敞房一起连了一个大四方型的房子,中间的空地是一个大院坝,也在我们的帮衬下用了2个暑假的时间,我们自己搬石头,碎成石块,买了河沙水泥,将大大的一块院坝,硬化,变成了水泥院坝,至此结束了雨天成为一块烂田,无法下脚出行的历史!这套大瓦房在八十年代直到九十年代初都是在整个村庄都是十分的耀眼和令人艳羡的!
1992年哥哥在这个老房子里迎娶了我嫂子,我也于这一年由于外出读书,基本就离开了这里,只是在寒暑假回来短暂的住几天!哥哥在这个房子里住到大概2000年左右,由于整个村庄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条重新改修的213国道线变得又宽又大,所有的村民纷纷拆掉了老房子,顺着大道,家家户户几乎都修起了2层的小楼房,我们的老屋已变得破败和不合时宜了,哥哥一家也到大路边找了一块地,修了一栋2层的楼房,老屋虽然没有拆掉,但任由它风化和破败了,几经风霜,寒来暑往,不到二三年的时间,老屋的房子都垮掉了,杂草丛生,从此也无人问津了!
2012年,我离开老家已经差不多近20年的时间,父母也年过花甲,老屋也荒芜得几乎不见原来的模样,我心中升起一种想在老宅再修一套房子,一来让父母有一个念想,二来也让孩子们知道这里就是我们的老家,他的父亲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于是,我出了部份钱,委托哥哥在旧址修了几间红砖青瓦的老式乡村民居房.将外墙面粉刷成了白色,远远看去,还是那样的耀眼!这样的房子,虽不及洋楼看上去大气雄伟,却别有一番清新和宁静!一晃就是六年过去了,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去看一眼!
一条从天府大道到天府机场的快速通道,从我老家穿过,将我的老屋连同紧挨着213国道边的新屋一起拆除了,哥哥一家也搬到真上去了!将房前屋后平整得平坦整齐,老屋的模样已荡然无存,再也没有那个土坡田坎的旧模样,一点小时候的模样都找不到了。
别了,生我养我的老家,别了,祖辈生活了1个多世纪的老家,若要再见你的模样,只有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