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是一个女孩自信和阳光的源泉,是所有安全感的源泉。父亲也是一个女孩坚强和勇敢的动力。

2005年夏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将我的人生从天堂拽到了地狱,父亲在那场车祸中不幸去世,而我也从一个本该享受父母呵护的孩子,开始不得不强迫自己撑起了一个家。

那一年,我十七岁。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六一儿童节的中午,烈日炎炎。正在教室中上课的我突然被叫到了办公室。毫不知情的我就那样默默地跟着老师进了办公室。进去之后,只见班主任一脸凝重的表情,把我拉到跟前,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家里来人接我了,说是家里出了点事情。但是并没有具体告诉我是什么事情。不过,从他的表情中,我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当时是谁去接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我上了一辆车,而车径直驶向了位于县城南边的一个小火葬场。一路上没有人说任何话,直到到达目的地。下车之后见到了姑姑,她拉着我的手告诉我,父亲发生车祸人没了。当时,对于这句话还没有完全反映过来,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都在门口等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但是,那时的我已经失去了反映的能力,只有眼泪在不停地留着,然后就是别人让干什么就跟着干什么了。终于,等了一会之后,我被拉着进到了火葬场里面,里面围了很多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后来看到里面抬出来一个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是那种电视剧里有点像僵尸穿的那种衣服,好像还画了妆。奶奶看到后直接哭晕过去了,而我这才勉强认出那是父亲。因为车祸伤了头,整张脸已经肿得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周围围了很多人,旁边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像前推了推,让我好好看看最后一眼,我也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父亲又被抬了进去。周围好多人都在哭,而我却始终哭不出声音,只有眼泪像断了线一样。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被带回家,换上了别人已经给准备好的孝衣,也见到了穿着小小的孝衣的弟弟。那时他才不到10岁。

在家里等了不知多久之后,我和弟弟被叫出去,到了载着父亲骨灰的车上,在大人的指示下,我和弟弟接下了那一包骨灰,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用骨灰盒装着,而是用一个包袱包着的,甚至还能感觉到温热,能闻到一股骨头的味道。我不知道弟弟对那个场景有什么印象,但是,对于我,那个温度,那股气味,我在日后很多年都难以忘记。

将父亲的骨灰接回家之后放进了棺材里,然后一群亲戚朋友围在旁边哭,我也坐在其中,任眼泪不住的流着。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好像整个世界都感知不到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满屋子都是哭声。本来应该是撕心裂肺地痛的,但是好像连痛的感觉都感知不到了,已经麻木了。自己就像一个玩偶一样,在长辈们的指示下做着一些事情。

好像在过了很久之后,我才在另一个屋里看到了已经伤心过度的母亲。她坐在一个角落里,眼神空洞,绝望。那种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就好像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一样,任我怎么叫她都没有响应。那时,我真的害怕极了,就好像又要失去母亲一样。我拼了命地叫着她,终于把她唤回了神。也是从那时起,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坚强,要照顾好母亲和弟弟。也是从那时起,我戴上了坚强的面具,一戴就是十几年。

父亲葬礼过后,好像生活还得继续,上学,放学,吃饭,睡觉,一切又慢慢归于平静。我表面上还是那个乐观积极,而且比以前更努力学习的我。但是,没有人知道,其实我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哭了多少次。晚自习下课,同学们都在打闹聊天,我一个人看着窗外,想象着这一切都是梦该多好,哪一天,父亲突然再回到我们身边,想着想着,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滑下。夜里,宿舍熄灯之后,又想着以前父亲给我送饭,接我放学,脑海里浮现出他的笑脸,就这样想着,流着泪,慢慢睡去。已经不知泪湿了多少次枕头。有时,会在梦里梦到父亲又回来了,我高兴地跑进父亲的怀抱,感受着他的温暖,那样真实,不想离开。每次在梦中他要离开,我都像发了疯一样地到处找他,在梦里哭着叫他不要走,然后哭着哭着就醒了。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可以在梦里见到父亲,真的好想一直睡着,不愿醒来。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还有责任,我还有一个家庭需要支撑。既然父亲不在了,我就有责任替他维持好这个家。所以,每次回家,哪怕进家门前一秒还泪眼婆娑,下一秒就可以一抬头,将眼泪全部收回,我不想勾起她们伤心的往事,我要成为她们振作起来的力量。就这样,日子久了,我也就一个人撑习惯了,无论什么困难,多么伤心,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一场,然后再收拾好心情,继续做那个大家眼中坚强的女孩。

就这样,不知不觉十多年过去了,在大家都以为我已经完全放下过去的现在,我还是会会一想起与父亲曾经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就哭红了眼睛。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是,这十几年里,时间冲淡了回忆,却未能冲淡那种思念时的痛。马上又到六一儿童节了,我还是如此想念父亲,那个尽管只陪伴了我十几年的父亲,哪怕有一天,我已经记不清你的样子,但是,在我心里,对你的那份思念依然不会减,对你的爱也只会越来越深。父亲,哪怕只是偶尔,也请常来我的梦里坐坐,哪怕只是梦一场,我也好想再被你抱一抱,再看看你的笑容,再听听你喊我的名字。

仅以此文纪念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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