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流枫

      提起笔，又放下，反反复复好几次，始终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去写那么一段相隔多年的往事。长期不规律的饮食起居，记忆力严重下降，我怕一不小心就捅下篓子。毕竟，那不是我一个人的故事，也并非我独自占有的回忆，我没办法用我个人的观点去描述很多人共同拥有的美好，那样太独断，我也没有那个权利和资格。

      思来想去，也只能选择用大众的眼光去重塑那段早已残缺不全，零星散落在脑海里的青涩年华。那个偷偷抽完烟为了不让班头闻到使劲嚼树叶的少年，那个犯了错误被罚站的男生，还有在雨中狂奔的姑娘……我都已经记不清名字，只记得有那么几个场景，有那么几个人。后来我也曾问过几个依然有联系的朋友，结果很明显，我常常因为张冠李戴而被笑话。

      有好几个晚上，我都在不停翻阅老师的相册，也总是翻来覆去的想，那是个什么样的年代？自卑和叛逆交错着，沉默和喧嚣掺杂着。明明不喜欢的一切，却要在离别时泪流满面。我清楚的记得，那次郊游回来，醉的昏天黑地的我，被几个同学扶着躺到床上，脑海里乱作一团，还依稀念着谁的名字。那个名字的主人，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时常出现在梦里，就像长在心里的朱砂痣，只能交给时间去慢慢打磨。

      偶尔上课去的早了，跟同学交头接耳的时候，会很顺手的把课本拿在手里，中指撑着，用大拇指轻轻一拨，然后课本就像花样滑冰运动员一样高速旋转，看的人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同学问我：哎你哪儿学来的这技艺呀，以前是不是在哪个马戏团呆过？

      我默不作声，马戏团？开玩笑，我可没有那本事，这技艺嘛，当然是小爷我自个儿琢磨的。不过还真有那么个人，当初没少折磨我，牵着我满世界的表演，赚取笑声，表演不好就会受到一顿抽打，那滋味哟，啧啧……至今难忘。

      我记得上高中的时候跟很多人都说起过这段传奇故事，挨抽怕啥，事后还不是琢磨出更高深的法门，你不让我转，我还偏转，你看吧，我丢起来接住还能继续，你能咋地？其实吧，那就是为了撑面子才那样说，真正的场景呢，是那个年轻又有劲的老班啊，冲进教室就那样瞥了一眼，仅仅一眼，我就怂了，真怂了！从那以后也就把这门技艺给荒废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还真是像马戏团，老班是团长，而我们呢，就是一个个心比天高的野兽，让钻火圈钻火圈，让滚皮球滚皮球，温顺的不得了。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随处可见那些饭吃了两口就扔到一旁的人，我常常在想，这些人啊，真特么有钱，不知道人家的老子在哪儿发的洋财。我到现在都在怀念以前只有在周六才有的土豆馅包子，那时候真幸福，为了吃上热包子，一大早就去排队，看着那一个个满脸褶子的大白包子冲着自己笑，我就想啊，要是以后每天都有包子，该有多好。

      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了，每天早上都有包子吃，可是我却不愿意吃包子了，各种各样的馅料，各种各样的口味，真的假的都往里面加，天知道你吃到胃里的是什么东西。

      那时候，每到周六，就睡不住了，大半夜十二点多老师查完宿舍，总有几个好事的起床嚷着去吃包子，我说你们是有病吧，十二点多那里的包子，厕所里有屎你们吃不吃。话虽这样说，初中生嘛，难免有精神亢奋的时候，我也亢奋过，学校的水池子放水，半夜起来接水洗脸的事儿也常干。被校长追着满校园跑的刺激感，怕是永远都体会不到喽！

      那时候的老师和校领导们也是很欢乐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很逗。看见男生宿舍门口站着撒尿的，老远就喊着我剁了你的**教导主任跟儿子光天化日在灶房门前猜拳，听到这边有男生大声喊着酒令助威，立马沉下脸来破口大骂：狗日的几班的，什么素质……细想起来，恐怕那个时候是最快乐的，也是挨打最多的。

      说起挨打，我忽然记起初二的时候，班里有一个男生早自习来迟了，老班二话不说一脚踹的老远。当我看到那震撼的一幕，脑海里跳出来的想法就是：哇靠，这这这……这叫什么功夫来着？佛山无影脚？对，就是佛山无影脚，看来这老班是师承洪熙官，想必跟黄飞鸿是同门吧！

      那种天真的想法，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那时候是害怕，现在呢，是觉得当时幼稚，不好意思与人言说。时过境迁，对这些事，早已淡忘，要不是答应了老班要写这么个文章，恐怕我就不会大半夜的坐在床上抱着电脑狂笑，引得别人梦境里都在说我的不是。

      疯过怕过，冲动过也用心过，我换了好几个日记本，每个本子的前面都会写上一句：男人要有傲骨，不能有傲气。那是老班跟那我们的兵哥哥说过的话，不知道他记住没有，反正我是记住了，而且记住了这么长时间。或许就因为这句话，我才没有记恨老班的那两个耳光。

      凡人，就害怕生老病死和离别，我是凡人，所以我也害怕。但是比起生老病死，我更怕离别。因为我是个很难适应环境的人，每到一个新的环境，我都要用很长时间去适应，少则三五月，多则一年。初中的时候适应期最长，毕竟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住校，各种依赖，惰性和不习惯，直到高二的时候，我才真正习惯了那个地方，习惯了那么多人。

      可是，才短短的一年，我们就要走了。离开那个曾经视为梦魇的地方，离开那个充满欢乐的地方。初中结束后，我还常常梦到毕业前的那次郊游。我是真的怕新环境，所以我是真心的舍不得。

      懵懂的情愫遇上金色的夕阳，眼睛里看到过不想看到的场景，我记得我就站在那个路口，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滚，止都止不住。委屈，真的委屈，那是个自卑的我啊，只有掉眼泪的本事。

      每次放假回家，我都会翻翻以前的相册，看看以前的人。每次都在那一页页历历在目的照片里，我总会想起那个和我靠在一起合照的丫头，想起那些和我称兄道弟的男生，想起苦涩的黄河啤酒，想起醒酒的醋水灌进喉咙呛人的滋味……

      怀念吗？不想，真的不想怀念，好不容易从那种离愁笼罩的气息中走出来。所以，我从来都没有主动的想起过。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城市里，抽完最后一根红塔山，我合上电脑，准备睡觉。

      细细一数，已经过去了六年，这六年里，发生了很多事，遇到了很多人，也经历过几次并不算轰轰烈烈的恋情。有很多的友谊，因为不联系，早已淡忘，有很多的人，因为当初年少气盛，破坏的凌乱不堪，我不知道是否能回到从前，也只是报着简单的幻想。毕竟，岁月再变，人心在变，不顾一切的青春，早就被世俗同化，但我还是希望，多年以后，再见面的时候，可以不计前嫌，依然年轻，依然热泪盈眶。

      这是我的故事，也是我们的故事，我们分布在天涯海角，这故事，也必将以不同的版本，传颂于天涯海角。说再见还再见，又再见说再见！再见奔前程，再见话情长……

故事长满天涯海角，

包括你和我的故乡，

那些曾温暖我的，

相信也温暖过你

……

记，初中轶事

                                        2017年5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