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黄昏老三届
谢琳
（二十四）难忘今宵
自从那天蓦然提出由三林组建保安的建议，林风一直在纠结这件事。这与原来工厂的车队一个道理，牵涉到管理，安全，费用，保险，培训等一系列问题。如果和保安公司签定合同，请他们派遣保安就省了很多麻烦。才是明智的选择。
这个问题还在搁置着，林风的头脑里也时常念及此事。
这一天却灵光一现，三林他们完全可以成立一个保安公司呀，岂不比搬运站强了不少，也符合目前的潮流。而且业务也不愁，他们本就在城南那一片与不少商户有类似的合作。
想到就去做。林风去找了三林。
三林听了林风的设想肯定是向往的。只是如何去办没有头绪。
林风说：“我也大致知道一些。首先，要向公安局递交申请，申请人必须政治清白，无不良记录。公司成员最好有一定比例的复原军人。要参加培训获得资格证。工商局那一边就比较简单，主要是注册资金……如果真有意向，可去详细咨询一下。然后让大酒店的法律顾问协助你们办理。”
“真的是好事！林哥，这事儿确实适合我们干。搬运站里也有好几个复员军人呢。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分量不够似的。还有那注册资金也不知道要多少？”三林信心不足。
我也替你想到了。你去找一个人，估计能行。他反正现在比较闲……他若是点头了，祝贺你！前景看好哦！
三林咧嘴笑了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真的能去找他？如果以后能跟着他干，下半辈子也就稳当了！”
“去找他吧！我也和他交流一下，如果同意，这个保安公司很快就能诞生。茉莉花大酒店第一个与你们签约。”
林风顺势给他交了个底。
三林高兴得已坐不住，立刻准备去找那个人，他明白了那个人是宏子。必须是宏子……
回到厂里办公室，林风赶忙给宏子打了个电话，他怕三林说不清楚，也发现自己本末倒置了，应该是先找宏子沟通的呀。他不免又想到两个字：幼稚……
电话接通了，宏子开口就说：“三林来过了，我让他回去做准备工作……保安公司目前扬州开办的还不多，确实是好想法！你怎么想得到的？”
“因为与三林他们一直相处得不错，这次茉莉花大酒店准备聘用保安，有人提到他们。但我认为肯定是应该和保安公司合作，就联想到是不是能帮他们组建个保安公司呢……”
“我让他去找你，实际上是借你的威望……你若是有其他的事要忙，这边挂个名也就可以。不过我应该先和你通个气。我这个人欠点规矩哦！”林风先打个招呼。
“我们兄弟间没这么多讲究。我最近倒真是闲得慌。这件事也确实适合我做。荷花池的朋友从丁四开始就一直很尊重我，也懂规矩，我也一直没能真正帮到他们。你这一个提议正中我下怀了。”
林风松口气，“那就太好了！我还担心……”
宏子笑了笑，“俗说量体裁衣，量力而行，这件事是靠谱的。不瞒你说，先前那个拍卖代理的事，最后是一塌糊涂，里面的水太深了，坑蒙拐骗，尔虞我诈……还好我即时收手，损失不大。所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没有参与其中。”
“我哪里是有先见之明，就是没有那个量，当时就怂了……”
两人都笑起来。
宏子又说：“我已和一个律师朋友通过电话。对方说，保安公司的成立是目前政策倾斜的项目，必定批准的。只要把相关申请和有关手续全部到位，该交的培训费、手续费，验资证明交清楚了就可以立刻开业，执照后补。”
“哈哈！你这是雷厉风行啊！”
“因为现成的条件嘛，地点，人员，连业务都是现成的。我还准备去买辆二手的11座依维柯，公司名称往上一刷，像回事吧！三天后就开始营业，你说快不快！”宏子眉飞色舞地说。
“真有你的！不过三天太急了些。”
“三天可以营业，而不是正式挂牌成立。”
“名字还没起呢！”
“那不是现成的！”
“宏伟”两个人同时喊出来。
“哈哈哈哈哈！”
保安公司的事比想象的顺利，能够让三林他们上一个层次，林风颇有点成就感。
下班后林风还得去看看云儿母女，因为她们那里多了个木青。
把车在院子里停好，木青正在门口守望，“干爸，你来啦。奶奶和干妈说你会来。”
木青穿着云儿的衣服，自己的衣服定是洗了。此刻全身黑衣，活脱脱一个小云儿。
她原来头上的一个怪怪的发髻已改梳成了一根大辫子，乌油油地直垂到腰间。
林风走到近前，微微地笑着，“青儿，不可以这样叫我，叫叔叔好吗！”
“干妈就让我这样叫她，因为我没有爸妈……”木青低着头说。
“干妈叫着挺好，但叫叔叔呢比叫干爸更亲切！更随意！记住了噢。”
“记住了，林叔叔。”
云儿也走到门口来，接口道：“叫叔叔就可以，不要叫林叔叔。”
“不同的吗？”木青抬起乌黑的大眼睛。
“叫叔叔就是家里人，更亲切些。”
“知道了，干妈。”
进到屋里，晚餐已经在桌子上放好。在食堂里打来的土豆烧肉，烧茄子，青椒肉片，饭是家里电饭锅煮的，杜鹃还特地炖了鸡汤。她觉得木青得好好补补。
木青挺大方的，抢着帮大家盛饭。
云儿却在门外走廊的灶具上端进来一碗蒸蛋，这是给林风蒸的。杜鹃见了也笑笑。
很温馨的晚餐。木青坚信，那条短棍既然在这里，这里就是真正的家。而且奶奶和干妈，完全就像真正的亲人，只是离散了一段时间而已。叔叔也非常好，那天如果叔叔不领她回家……
杜鹃和云儿不断给木青夹菜，林风则用一只大碗装了两只鸡腿放在木青面前。木青吃着吃着眼泪滚了下来。她长了这么大第一次享受到家庭的温暖……
杜鹃也心里一阵酸楚，眼前的这一幕，如果是真正的一家……
林风把抽纸推到木青面前。问道：“爷爷现在会到哪儿呢？”
“会回到山里，那里还有些人呢。”
“爷爷这一路辛苦，应该会乘车吧？”
“嗯，有时乘车。不过现在他不用乘车了，他有轻功，来去如飞。”
杜鹃接口说：“你们这一脉有轻功的传承，原来栖霞山老尼也会轻功。青儿你有没有习练轻功呀？”
“奶奶，轻功和气功我都是长大后才练了些，是为了练剑的辅助。爷爷怕我自小练了影响长身体。他说总要设法把我送到人世间来。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他就和我一起进入红尘。如今好了，他可以继续做他的峨眉隐士了……”
“青儿”，云儿抬起头来，“想过在社会上做点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想，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呢！”
杜鹃连忙说：“没什么要做的，先多看看，养好身体。”
“我就是随便问的，想看看她有什么想法。”云儿解释。
“我看这样，青儿估计也没好好念过书……”林风有了点想法。
木青连连点头，插一句嘴：“爷爷教了些字。”
“那就要补点文化。以后就跟我去上班，我办公室里也没多人，空下来就教你点，我忙了，你就温习。要不了三个月，就能学到不少东西。然后，确实是干什么都可以的。比如凭着青儿的峨眉功夫，到少年体校做个武术教练，也是一个选择。”
“叔叔，那我明天与你去上班。”……
及至第二天到了厂里，秦琴便让木青叫她姑姑，还不由分说扔过来样品陈列室的钥匙，让木青顶了鲁海燕的缺。其实谁都知道那一个岗就是送一份工资。
厂长姑姑还把闲置的两套运动服送给了木青。
明秀看在眼里不由得又嘀咕：“有的人就是好命哎……”
木青也很机灵，很快进入角色，把样品陈列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就在物流办公室开始学习。她面前是一本叔叔临时找来的“中国寓言故事”……
新的生活开始了。
重阳节的傍晚，茉莉花大酒店的门前喜气洋洋。门口宽敞的平台上花团锦簇，气球和彩带环绕在四周，一个紫檀色精致的小讲台放置在正中。
台阶下散放着轻便的小圆桌和坐椅。桌子上有来宾的提示牌。服务小姐穿梭其间送上茶水。
最前面的签到处，来宾们纷纷签到……
头顶上方，一条条彩灯悬挂着，五彩缤纷。舒缓的古典音乐流淌在傍晚的斜阳中。
宾客们纷纷到来。烹饪协会的朋友，武术协会的朋友，各个股东的家人亲友……各相关单位也都派了人过来，只是并没有领导同志，他们还需要观望……
军分区的王参谋是不请自来的，他开了车送来杜鹃和木青。
当年的同事三陈和晓明、吉丽还有玉萍都来了。招呼他们坐下，他们在一起自然有得聊……
一辆依维柯驶进广场，车门上是醒目的大字“扬州市宏伟保安有限公司”，车门开处，宏子和三林一行鱼贯而出。大家都隆重地理了短发，有几个已穿上了新买的保安制服，显得精神饱满，一派新气象。
又来一辆车，却是有点眼熟，原来是南京军区的那辆奥迪，是刘玖儿来了！
刘玖儿下了车，夸张地给林风捧上一个大包，边喊着：“小馋猫，夫子庙的重阳糕，开心吧！”
“你怎么来了，也没告诉你呀！”林风十分㤞异。
“这也猜不到，不应该呀！”
林风歪着头想着，突然就明白了，“蔡小宝！对吧。”
“是呢！今天路过扬州，本淮备大家见个面，在姨妈家联系了小宝才知道了这件事……祝贺！祝贺！”
“谢了！真是贵客！你先坐会……”
“坐不了，坐不了，马上要赶到泰州去。我反正祝贺过你了！”
“唉！真是……”
“报告首长，我是扬州军分区王参谋。首长请吩咐。”王参谋一个标准的敬礼。
“哦，王参谋好。没什么吩咐。庄司令还好吧！”
“报告首长，庄司令很好。我已报告庄司令首长在这里，他命令我听您吩咐。”
“没有吩咐。你就告诉他，这个饭店是我好朋友开的就行了。”
“明白！首长今天在不在扬州休息？”
“不了。我马上去泰州……你去忙吧。”
王参谋敬一个礼走开。
“真的要走了，你忙你的。”刘玖儿却不忙转身，林风上去轻轻拥抱。他俩习惯了这样传递友情。
今天刘玖儿一身戎装，大校的肩章熠熠生辉。挺拔的身姿，洒脱又威严，在场的来宾无不啧啧称羡。
这个妞妞总是来去如风……林风猛地又想到：瞧，又没把小狼狗带过来……
小勤却在一边暗暗点头，这一个社会关系可能也是形势扭转的重要砝码……
音乐停止了，传出来倒计时的声音：18点56分，18点57分，18点58分，吉时已到！顿时鞭炮炸响，锣鼓齐鸣，
贺小玉身着月白色旗袍走上小讲台。她朗声说道：“各位来宾，各位亲友，茉莉花大酒店揭牌仪式开始了。我们大酒店是老店新开，再创辉煌！今天举办一个简单而隆重的仪式，是为了一个纪念，是为了对所有帮助和关心我们的朋友表示衷心的感谢。也是为了借此机会和朋友们来宾们欢聚一堂，共度良宵。现在请来宾代表市武术协会会长田大龙先生致贺词。”
田大龙一身对襟中式夹袄，大步走上讲台。洪亮的声音响起：“我谨代表所有的来宾，衷心祝贺茉莉花大酒店隆重揭牌开业！发言完毕。”
掌声和哄笑声响起，发言挺短呀！
贺小玉又宣布：“现在请茉莉花大酒店董事长郝云儿女士致答谢词。”
郝云儿仍然是经典的黑色对襟夹袄和黑色长裙。她在讲台前微笑了笑，缓缓地说：“我谨代表酒店所有股东和所有员工，真诚感谢所有帮助我们和关心爱护我们的朋友们！感谢所有的来宾！感谢大家！”
云儿深深地鞠了一躬，走下讲台。
依然是很短的答谢词，不过挺好！台下掌声雷动。
“现在请来宾代表和酒店代表共同揭牌，并请市商业局领导兼烹饪协会会长荃生先生剪彩。”
只见武术协会副会长白海棠和大酒店总经理章亦勤走到门边的牌匾旁，共同揭开了覆盖在上面的红绸。现出一个硕大的铜匾，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六个大字：茉莉花大酒店。
同时，荃生会长走到了红绸彩带前。他是扬州有名的俊男，今天一身浅灰条纹西服配上紫色条纹领带更是风度翩翩。他从礼仪小姐捧着的托盘中拿起剪刀，稳稳剪开彩带，两边的礼仪小姐执着剪开的彩带退下，礼成。
炮竹声和锣鼓声再度响起。贺小玉高声宣布：“茉莉花大酒店揭牌仪式礼成！现在请工作人员布置会场，来宾们请稍加配合。庆典舞会和庆典自助酒会隆重开始啦！朋友们，来宾们，让我们举起酒杯，跳起舞步！朋友们，来宾们，让这个夜晚成为最开心的夜晚！让我们的友谊万古长存……”
片刻之间，头顶的彩灯全部闪亮，场中的圆桌已移动到四周，中间空出了一个圆圆的场地。外围的条桌上已摆满了美酒佳肴、水果糕点，服务小姐们细致殷勤地服务……
悦耳的舞曲已经响起。荃生会长牵着一位女士率先走入舞池，林风看出是局里的一枝花曹逸……
紧接着下场的是志平和小勤，城建支队今天大大方方地来了不少人。
秦琴也拉着她先生曾涛下了场。
田大龙、田二娃两对伉俪也开始起舞。三陈和晓明、吉丽、玉萍正好是三对。
林风也连忙和小七进入舞池。
许静和蓦然则是特殊的一对，许静不知啥时候学会的男步，与蓦然竟是跳得非常合拍。林风知道，蓦然不会轻易与男士牵手。
其他的一些男宾也纷纷邀请场中的女士共舞……
周边条桌上的各种美食也吸引了好多的宾客，重阳糕上插着的小彩旗带给人童年的回忆，店里自酿的菊花酒和通红的大杮子则是这个节令的特色。
林风一眼就看到了人丛中笑不拢口的刘强，委实是他那颗金牙在灯光中闪闪发亮。旁边的李会计也不再绷住面孔，这一刻实在没有严肃的理由。
宏伟保安公司的人们则聚在一起痛饮。宏子能够带领大家一起干，使大家十分振奋，他们也借此机会庆贺自己新事业的起航。
一支舞曲结束了，林风向老同事那个方向走去，他要邀请玉萍跳支舞。玉萍也心领神会地迎面走来。又一支舞曲响起了，他们翩翩起舞。
“满满，我说过要给你一个舞会。”
“嗯，你掐我一下，我怎么觉得是做梦……”
“夸张了吧！你也学会煽情了哦！”
“其实你不知道，我的生活很单调的，上班下班，操持家务，我以为再不会和你跳舞了……”
“嗯，生活大多是这样的……我就希望你活得又开心又幸福！”
“我也是……”
“你马上去吃点东西，过一会我再来邀请你。”
“你忙，别记挂我……”
许静和蓦然在一边和小七聊着天，她们不常见面，见了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刚刚小七还被志平和小勤拉着聊了一阵，两人邀请大表嫂过一天来唱歌。小七看着眼前的欣欣向荣，心里也是分外感慨……
场边上杜鹃、云儿和青儿坐在一起。林风走过去，握住了杜鹃的手。这些年杜鹃妈妈的孤独，林风总觉得有些歉疚……岁月无情哪！看着杜鹃妈妈的白发，心里不禁酸楚。云儿知道林风此刻的心情，也把手覆在他俩的手上。此时什么都不用说……
木青目不暇接地四处张望，五光十色的盛会令她迷醉。她叹口气，爷爷，你为什么要回到山里去……
蔡小宝和白珊又找过来了，“林哥，躱在这儿呢！得陪我们喝两杯！”
林风一招手，一个服务小姐端着托盘过来。在桌上将几个酒杯斟满，两姐妹先向杜鹃举起酒杯，“干妈，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你们啥时候也变成干闺女了？”林风笑道。
“不用变呀！你的干妈不就是我们的干妈。”
杜鹃忍不住抱住两个女子，她此刻感到非常幸福……
又跑过来的是贺小玉，她向奶奶和师傅请了安就拉着木青的手问长问短。因为她知道自己习的绵掌是峨眉的传承，她想知道峨眉更多的情况……
却见田大龙和白海棠又走了过来，先喊一声“干妈”，众人不禁莞尔。
田大龙说：“实在忍不住还是来提个想法。”
杜鹃笑笑，“有话就说。”
“就是想让你们青儿演练一套峨眉剑法，是不是有些唐突……”
杜鹃看了看木青。木青平静地说：“很平常的事，还可以向师傅们讨教，只是手边没有剑呀。”
白海棠却抽出一把剑来，“哈哈！早就准备了，这是我的一把加重的软剑，可能比较近似于峨眉剑了。”
杜鹃对田大龙说：“各位大师面前，青儿自当请教……”
舞曲停歇下来，响起了贺小玉的声音：“下面是一个特别节目，请我们董事长郝云儿的师侄木青女士演练峨眉剑。”
木青轻盈地走入场中。凝息片刻，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持剑于身侧，猛地一个斜刺，人随剑转已展开招式。动作行云流水，衔接奇妙莫测，身法俯仰翻滚，剑行似燕如风。只见点、劈、撩、刺，攻防一体，而又刚柔相济，气势如虹……
宾客们都看得呆了。原来这才是原汁原味的峨眉剑术……
掌声雷动之中舞曲复又响起，酒会和舞会依然酣畅淋漓……
一碗碗热腾腾的酒酿元宵和南瓜粥又端了过来，溢出桂花的甜香。顿时大受欢迎……
凉沁沁的晚风吹拂着人们热烈的情怀，上弦月露出半边脸偷窥着人世间的喜乐……
这一个重阳，将牢牢印在很多人的心里……
（第24节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