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酒店厚厚的窗帘打败了,”玉柏裸着身子,躺在窗户下面,自嘲的笑了笑轻声说道。
这个是他在这间客房里呆的过的第十五天,那幅褐黄色棉麻窗帘从未拉开过。每天忙于用各种手段逃避刚刚分手的事实,电视机播放着新一天的新闻,据此他方才再一次确定了自己在这里的时间又过去了一天,“我不能就这样下去了,会死人的……”
于是当他决定去拉开窗帘迎接新的一天,厚重的窗帘没拉开,自己却重重摔在地上,令他恐惧的是,他四肢麻木动不了了。
一束调皮的阳光从他刚刚掀起的小缝隙里落进来,他躺在黑暗里,想去触摸那缕刺眼的光明,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即便是短短的一厘米,此时都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险阻。这令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而且很疑惑这一身白花花的臃肿的肥肉,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也许是她转身离去的时候;是他被公司辞退的时候;或许是他被父亲骂为废物的时候,也可能是他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拒绝光明的时候。
那天也是在中午时分,一片屋子阳光被他拒绝在了窗外,倒头大睡醒来的时候,手机没电,打开电视机才知道是第二天晚上。也是从那天开始,除了保洁和送外卖的,没有任何人光顾这里,他拒绝给手机充电,也就基本断了跟外界的联系。这个房间成了一个孤岛,他将自己放逐在了距离这个世界很近的远方。
玉柏终于放弃了挣扎,静静地看着那缕光束越来越细,那是太阳向西移动,光源偏离的变化,那束阳光在消减了三分之一的时候被他欣喜的发现正缓缓地,悄无声息像圣洁悲悯的天使向他走来,肉眼几不可见的灰尘,在光明里精灵似的飞舞着,这一切佛一场盛大的祭祀。
“我愿用这身肥肉做为光明的祭品,如若重生,我将去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必不负这阳光的仁慈,”他心想着,然后努力记住这句。
阳光终于落在手背上,玉柏的身体不禁一阵颤栗,温暖的阳光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烧灼的痛感,片刻间适应了那种感觉,他尝试动动手指,苍白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敲在木地板上,啪,一声轻响,就像酝酿许久的一个鼓点终于落下,这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尝试去深呼吸,胸肺间一阵剧烈的疼痛,疼痛眼泪溢了出来,经过眼角,流进头发里,像一只潮湿的蚯蚓,爬过头皮,所经之处,一片酥麻。他决定再去尝试一下,再次深呼吸,又是一阵剧痛,他索性发狠,连着呼吸好几下,然后攒足力气聚集全身力气,抬起手掌,离地板足足有三四厘米,啪的一声,在他耳朵路里几乎就成了一阵雷鸣,震得耳膜发疼。同时手掌上的痛感,似乎唤醒了一条手臂。
再次歇息过后,玉柏艰难地举起手臂,扯住窗帘,屏住气使尽力气,歘拉一声,将窗帘拉开了二三尺的大缝隙,阳光像开闸的水一样,泄落在那具白花花的躯体上,整间屋子霎时间明亮起来。夏日午后的阳光温暖但不炙热,不一会,玉柏感觉到了地板上岛的温暖,从四肢百骸中升腾而起的温暖,他感觉着带些痛感的呼吸,他感觉到到这具这具躯体又重新属于他了,他笑了,也哭了,他差点用自己的愤怒,绝望,伤心杀死了自己。
艰难地扶着床爬起来,挪向写字桌,坐在椅子上,写字桌上凌乱的铺满了三天之前的手稿,那是他上一部小说还没有完成的结局,那是一个美好的结局,那个结局里没有悲伤,即便是离别,在转身之前,依旧充满了欢声笑语。
依旧很是吃力地拧开两瓶矿泉水倒进水壶里烧开了,玉柏啜了两口开水,身体里有了更多的点的力气,穿上衣服,看看墙上的钟表,距离他躺在地板上看见阳光的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小时。
玉柏拨通送餐电话,要了份五年恋爱时光里从未舍得单独给自己点一份的清汤羊肉,外带三份米饭,另外请外卖小哥帮他顺带去药店买了瓶葡萄糖浆。然后拿起笔,继续小说中未完的结局:
“李梓云默默看着毛毛走进那片繁华的花海,摘了一朵不知名的花,放在鼻子前,深深嗅了一下,仰起头,温暖的阳光灼干了眼角的泪水。毛毛走了很久,回头李梓云,仰头向天,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神情关切,却又不悲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