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疾病或许被我们误解已久
我有经年的胃病,胃病伴随着我已经17年了,从小学的时候就有。西医认定是慢性浅表性胃炎,严重时还会胃出血。病根是在12岁那年落下的。一个夏天周日的晚上,我吃完晚饭之后,大概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家里人准备切西瓜吃。那是一个很大的长长的椭圆的黑皮西瓜,有多沉我并不知道,但是看样子应该20多斤吧。我爸要求我吃掉这个西瓜的一半,我说我吃不了这么多,我已经吃饱饭了,我不想吃西瓜。他一瞪眼,说必须吃完,冰箱没地方可放了。我一边吃西瓜他一边瞪着眼监督我。我吃了半个小时,感觉已经撑得快死了,哭了出来不肯再吃了。我爸爸勃然大怒,逼迫我必须吃完这个西瓜,不吃完不许睡觉。我感觉如果不吃完他随时会跳起来打我。我妈也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怕他真的过来打我,也在旁边催促我快吃,吃完就能睡觉了,我只得一边绝望地吃西瓜,一边默默地流泪。终于又过了半个小时,我极其艰难地吃掉了这半个西瓜。这时的我已经感觉麻木了,机械地吞咽着西瓜,只想着能快点结束这场折磨。看着我吃完了西瓜,我爸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就说她很能吃,肯定能吃完,赶紧睡觉,明天要上学!”
于是我终于结束了受罪可以睡觉了。当天半夜,大概到了12点的时候,我觉得从未有过的饥饿感,饿到无法忍受,辗转反侧睡不着了,我起床喊我妈妈说:“妈!我觉得自己饿得受不了啦,我想吃煮方便面!”我妈感到不可思议,她一边起来煮面,一边说,你晚上吃了这么多,吃饱了饭,还吃了西瓜,你是有多饿?
很快我吃完了煮的方便面,感觉到不那么饿了,就去睡觉了。大概到了凌晨3点多,我突然感到嘴里奇酸,随后抑制不住地呕吐了一次又一次,吃止吐药也没有用,一起吐了出来,直到最后吐出绿色的胆汁。同时还开始拉肚子,边吐边拉,痛苦极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回到床上歇着,这时的我就开始发高烧。由于天不亮,父母就带着我就在诊所门口等着开门打吊针退烧。当然也就无法上学了。
这次急性胃炎之后,我的胃病就断断续续没有好过,而且经常是在每年换季的时候,就闹上这么一两次。但是,相应地我也从胃病中得到了好处,就是父母从此不再逼迫我吃太多东西,即使偶尔他们有催我多吃的表示,当我拿出这个事情摆出来,他们也就立即作罢了。
我从那时就隐约地知道,胃病虽然对我有种种折磨,但是它也给我带来了好处。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因此指责父母,我每提一次这个事情,其实都是在引起父母的愧疚和自责。胃病的产生,也宣示了我身体感受的主权在我而不被他人控制。
但是对于半夜起来再吃方便面这个事情,我一直表示不解。明明已经撑到不行,为什么会感觉到饿呢?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一种失控,由于身体感受被外来因素剥夺,导致自身放弃自我真实感觉,完完全全依从于外来力量的反映。这种饿似乎是在说:我不知道自己是饱是饿,你才知道,你说我饿那么我就是无比饥饿的,即使撑到不行我也是饥饿无比的。这样看来,这个吃面,是我的身体感受在绝望之余对家长逼迫行为进行的一个黑色嘲讽。
胃病看似是一种受苦受罪的现象,但在这件事情上,它也赋予了我尊重自己感受的权利,呕吐和腹泻都是在排除那些我不想要的、却强行加之于我的东西。换句话说,我的身体其实是在通过胃病来保护我的感受。
其实,每一个疾病的产生,都有它有利的一面。心脏病的产生可以控制他人不对其产生怒火,感冒发烧可以吸引来他人的关照,癌症就更不用讲了,生死面前,其他人的全部需求都必须退居其次。疾病在让人付出惨重代价的同时,也各有各的收获。毕竟,这个世界上,人们最想要的才不是健康富有,而是心想事成、顺心如意,换句话说,也就是让世界按照自己的思想意念来进行运转,简而言之就是如己所愿支配世界。普通人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但是病人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得到这种特殊待遇的。为什么总要通过疾病来获取那些益处呢?因为一方面直接接受自己无力反抗的现实太难了,另一方面若要直接争取益处必然会阻碍重重竞争不断,这可都比生病要远远苦的多。换而言之,之所以我们人类不断驱使奴役着身体,对于大大小小的疾病如此乐此不疲,也是因为我们除了这个方法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太合理的方式方法来达成我们的想法与愿望了。
生病这一办法,虽然婉转曲折却常常行之有效,ta已经这么可怜了,那就让着ta吧,这是作为具备社会属性的人类往往共通的无言的默契。人们由于种种原因无法直接发泄的那些情绪和直言的各种欲望,通过生病却经常可以被表达和满足。也就是说,只要内心没有去除对于某一种念头的执着,只要疾病能得到的好处还在,疾病也就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被治愈。
事实上,如果你深入到疾病的本质去探寻,也许不难发现疾病并不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是我们的一位诚实中肯的老友。疾病在用它特有的方式关爱、帮助着人们。(未完待续)
真正抵达健康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直面痛苦。
治疗的天赋,是从痛苦中走出来才能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