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态极妍
1
月光穿过桂树照进房间，与香炉里的升起的袅袅香烟交相辉。忙活了两个时辰，素清放下手中的账簿，一边用手轻柔太阳穴，一边赏着窗外的桂花。
素清来到逍遥镇开起酒楼，短短半年，已经有了三家酒楼、五家酒坊。
素清有独门秘方，酿的酒很受镇上的人喜爱。酒坊每天都有商户来拜访购酒，光订单，都排到了后年开春。
逍遥镇远近闻名，来往的人不计其数，食香楼自开业便客似云来。近日，酒楼的生意越做越好，素清盘算着再开一家分店。
素清像往常一样到楼下巡视，抬头间，门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个人，是她心心念念也是最不想见的人。
玄烨，让她下堂的男人。不，是妖。此刻，他出现在了眼前。素清楞住，就像她第一次见到玄烨的俊颜一样，浑身血液凝固。
一年不见，玄烨越发妖孽，那双微微眯起的双眼，似笑非笑。素清猜不透，也没打算猜。素清不给玄烨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跑进了房间。
玄烨如同鬼魅跟着素清到了房中，一挥手，房门关得死死的。
“素清，我找遍人间，终于找到你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很想你。”
低沉嘶哑的声音在素清的耳畔响起，素清只觉得好笑，当年玄烨休妻在先，现在不论他说再多的甜言蜜语，她不会再被迷惑。
“玄烨，你我夫妻情缘已断，我不会与你回金蟾宫，你就死心吧。”素清冷冷的拒绝，别过脸，刻意错开玄烨的一脸痴相。
玄烨握起素清的手，将手放在胸脯，扑通扑通，玄烨的心跳声像长了腿，顺着手，跳到素清的心。
素清的脸涮的一下就通红了起来。一直以来，两人空有夫妻之名，不曾有过亲密接触。这一触碰，素清的心噗噗噗噗跳个不停。
素清快速收回手，施了法术让玄烨离开房间。再继续呆下去，素清都不知如何应对这妖孽的前夫。
素清躺在床榻，静静的看着月光与烟雾缠绕，夜风吹来，送来阵阵桂香。素清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素清起了个大早，与伙计刘枫到酒坊取酒。素清从酒坊回来看到玄烨一身跑堂的打扮时，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素清很快镇静下来，冷着个脸，叫掌柜赶紧把玄烨辞了。
玄烨手脚麻利，干活勤快，掌柜的看着喜欢，不舍道:“东家，别看这小伙子长得白净，干活麻利着呢。再说，外头现在不太平，总有人出事儿。您现在让他走，实在不妥啊。”
素清黑着脸:“不辞他，我便辞了你。”
掌柜从没有见过素清黑脸，一下慌了神，犹豫半晌，最终辞退玄烨。
2
素清与伙计刘枫把刚从酒坊拉来的桂花酒搬到地窖，桂花酒芳香四溢，即便盖得紧，依旧有浓浓的香气散在空中。
素清清点着地窖的酒，经昨夜未眠，在浓郁的酒香中，困意如同潮水一浪一浪袭来。素清背靠酒坛，打了几下哈欠，头依着坛身，不一会儿，酒坛处响起了微弱的鼻鼾声。
梦里，素清坐在紫云湖的桂树旁抚琴，那是她与玄烨相遇的地方。
素清是妖界天鹅族族长的长女，因长相丑陋，单身了几千年。家里的妹妹们一个接着一个出嫁，素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偌大的妖界，素清不信没妖肯取自己。父亲为素清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足以保障素清后半生无忧。那些看着嫁妆来的妖，见到素清的容貌后，纷纷表示心有所属，然后连滚带爬地离开白府。
丑不要紧，最要命的是妹妹白雪长得美丽动人。那些爬墙的妖们，通通都是来看白雪的。素清冲着墙上的妖微微一笑，吓得他们腿直打颤，接着“咕咚”一声，墙上就没了妖的踪影。
白府的二位小姐未嫁，一是眼界甚高，谁也瞧不上，另一个则是丑得无人敢娶。
素清听闻金蟾族的妖长得丑，族长玄烨更是丑得人神共愤。天鹅族的妖长得都美丽无比，素清还没有见过丑的妖，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素清来到了金蟾族的领域紫云湖。
紫云湖妖雾缭绕，湖边长满了桂树，桂树一排排的围绕着湖面，往远处眺望，湖面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正值秋季，丹桂开得艳，淡淡的香气散在空中，十分好闻。素清凑到桂树，拉起桂花树枝大口大口地吸着，恨不得把所有的花香都吸到肚子里。
“噗~”
不知何者一口血吐在了桂花树上，喷到素清
的面纱上。素清转身看了一下，一个满面疙瘩的男妖倒在紫云湖边上。素清赶紧过去将他扶靠在桂树下，随即度了一些法力。
男妖慢慢苏醒，一把捏住素清的手，怒道:“蜈蚣精，你休想得到天宝！”
素清的手被捏得发疼，“看清楚，本小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仇人，快着放手。”
男妖渐渐清醒，咳了几声，男妖不忘道谢:“玄烨谢过姑娘救命之恩，方才，我与蜈蚣精斗法，两败俱伤，误将姑娘当成了他，还请姑娘见谅。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及住处，小生好登门道谢。”
素清赶紧扶起玄烨，迎着他的目光，真诚又恳切。“本小姐姓白，是天鹅族族长的千金，举手之劳，玄烨公子不必见外。”
素清不敢说全，只怕玄烨也听过她的大名，还没等她摘下面纱，妖都给吓跑了。
3
玄烨受了重伤，不得不闭关修炼。闭关前，玄烨对着桂树发誓，出关后，不论面纱下的女子是何模样，一定不会辜负素清的一片真心。
素清很感动，每天都跑到紫云湖旁为玄烨抚琴。素清其貌不扬，却继承了母上的音乐天赋。素清每天变着法的弹奏乐曲，两人隔着紫云湖互诉衷肠。渐渐的，素清越陷越深，不可自拔的爱上这个男妖。
秋天的风很大，坚持了两个月后，素清病倒在床。素清很担心玄烨听不到琴声会担心，于是让妹妹白雪替她到紫云湖抚琴。
夜间，白雪一身伤痕的回到白府，声称遇到了蜈蚣精的袭击，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救了她。
素清很愧疚，拖着病体照顾了白雪三天三夜。此间，白雪绘声绘色的讲述了救命恩人如何如何的功力了得，如何如何的惊为天人。
病愈后，白雪在妖界散布消息，一定要嫁给救命恩人。素清猜想，那妖长得一定很俊，以白雪的性子，她绝不会因为感激而以身相许的。
再见到玄烨时，是在白府的厅堂里。几月不见，玄烨越发的丑。玄烨求娶白二小姐白雪，引得厅堂的妖精们哈哈大笑。
素清听到众妖嘲笑玄烨，心里很不是滋味，玄烨丑是丑了点，妖品还是不错的。立即替其解围:“玄烨公子要娶的是白大小姐素清，不是白雪。你们别误会。”
“误会的是你，大小姐，玄烨求娶的，是二小姐，白雪。”玄烨立刻反驳了素清，素清老脸一红，从脖子到耳根，仿佛烧起来了。
堂上的嘲讽声比之前更大。那些看热闹的妖们笑得肆无忌惮，甚至有好几个眼泪都笑了出来。不知是笑素清丑得连蛤蟆都不愿娶她，还是笑玄烨没有自知自明。
玄烨坦言，那天蜈蚣精偷袭金蟾族，在紫云湖旁，白雪来不及闪躲，被蜈蚣精重伤。逃走时，面纱掉落与发簪掉落，玄烨就把白雪认成了日日夜夜陪伴他的姑娘。
白雪是不可能嫁给玄烨的，替素清解释了几个月来都是素清在紫云湖抚琴，碰巧那天她病了，白雪只不过替她去了一日。那发簪，也是素清的，那日白雪照着素清的模样打扮的。
玄烨早就听闻素清在妖界无妖肯娶的传闻，认为素清恨嫁，故意设计下嫁给他。
素清过门后，玄烨以修炼为由，一头栽到洞里，发誓要将失去的功力修炼回来。
素清每日都到洞口为玄烨抚琴，诉说自己绵绵的情意。玄烨一声不吭，没有任何回应。
素清每天变着花样给玄烨做好吃的，玄烨一口不吃，如数退还。玄烨不肯接受素清的好意，自称无福消受。
金蟾宫的桂花开得极好，素清以桂花入膳，做成饼，酿成酒。玄烨不肯吃，素清就把桂花放在香囊里，挂在洞口，玄烨每都闻着桂香。
金蟾宫处处都长着桂花树，有丹桂、银桂、金桂。素清心想，玄烨一定爱极了桂花，所以才会在金蟾宫栽满桂树。
一年后，玄烨终于出关。玄烨的功力全部修炼回来，此前被蜈蚣精毒伤的脸完全恢复。望着这个俊美又陌生的男人，素清含着泪收起放妻书。
4
一旦白雪嫁给玄烨，素清则会沦为妖界的笑柄。妖界已无立足之地，素清便来到了人间。
人间的景色很美，湖光山色，一点儿也不输妖界的景色。
逍遥镇的景色与人土风情深深的吸引着素清，当然，也因为逍遥镇有大片的桂树。逍遥镇的桂树与别处不同，这里的桂树一年四季都开花。除了严寒酷暑，其余时间，都能闻到花香。
素清在逍遥镇落脚，开起了酒楼。一开始，素清只会酿桂花酒。素清在人间拜师学艺，慢慢的，素清学会各种酿酒的招数。
人间三月，桃花灼灼盛放。素清将桃花酿成美酒，还与其他酒楼一起办了一个桃花盛宴。宴席上，一个人引起她的注意。
刘枫喝得醉醺醺的，自称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渡劫。凡人们只当是刘枫最后胡言，没找到他身上的银两，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
素清是妖，稍施法术，看到刘枫身上的仙气。素清赶紧救下刘枫，“诸位老板，今天是个好日子，看在素清的薄面上，可否放了这位公子，这酒钱，我替他付了。”
老板们收到钱后，个个喜笑颜开:“白老板客气，往后，还得多多仰仗白老板才是。”
素清救下刘枫后，让他打工还钱。虽然他是神仙，在人间，就得按人间的规矩办事。
刘枫大概是混得最差财神爷，在人间身无分文，还四处欠着酒钱。到食香楼办差，刘枫高兴得不得了，既能免费尝到美酒，又不用四处流浪。
刘枫是神仙，对素清的身份大概也能猜到七八分。只要有酒，素清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神与妖还是能和睦共处的。
金秋时节，不知何处来了妖精，在镇上连伤了几人，弄得人心惶惶。大多数人都不敢到逍遥镇来，此前定做的酒，也无人敢送出去。
素清将酒都屯在地窖，等过了风头再卖。
玄烨隐了身，偷偷的来到素清身边。看着熟睡的脸庞，那样白皙，嫩得吹弹可破。素清自嘲是天鹅族中最丑，可不知，她的容颜，早就深深印刻在他的心中。
玄烨想要伸手抚摸素清的脸庞，吧嗒一声，素清的泪落在玄烨的掌心。
“玄烨、玄烨、玄烨……”
素清头一偏，顿时从梦中醒来。素清摇了摇头，嘘嘘道:“又是一场梦，看来，只有在梦中才能与你相见。”
“既然爱我，为何要赶我走。”
玄烨现出真身，轻轻的将素清拥入怀里。
素清顿了一下，随即推开玄烨，怒道:“我不是让你走吗？还不走。我恨你，快走。快离开此处，永远都不要再来。”
玄烨无奈，明明还爱着，非要说恨。很多话憋在心里来不及解释，玄烨施了法，把素清带在长满桂花树的野外。
5
“孽畜，快放了她。”
一个缥缈的声音随风而来，素清抬头一看，刘枫浑身散发着仙气，似在警告玄烨不可伤她。
刘枫把玄烨当成今日作祟的妖，玄烨以为刘枫是来抢媳妇的。一妖一仙，二话不说就打起来，根本不听素清的劝阻。
刘枫在仙界混得不咋的，修为却是极好的。对付玄烨，根本不在话下。很快，玄烨不敌刘枫。
两人打得如火如荼，在远处观望的蜈蚣精瞅准时机，对着素清狠下杀手。
一股强大的妖力向素清袭来，素清毫无防备的中了招，啊的一声就倒在地上。
玄烨眼看局势不对，抽身过去救素清。玄烨被刘枫重击，功力散失大半。眼看蜈蚣精又要再补上一刀，玄烨以身相挡。
刘枫及时赶到，不费吹灰之力的击杀了蜈蚣精。
玄烨抱起昏迷的素清，素清脉搏微弱，元神即将散尽。玄烨又受了重伤，根本无法渡气给她。玄烨一手环抱素清，一手扯着刘枫的衣角。
“上仙，求你，救救她。我愿献上族中天宝，保你往后有花不尽的金子。”
玄烨随即拿出天宝，天宝金光闪闪，外型如同蟾蜍，但比其他四脚蟾蜍少了一条腿。玄烨默念咒语，只见蟾蜍嘴里吐出金块。
刘枫身为财神，却两袖清风，空空如也。有这宝贝，看谁还敢笑话财神爷无财。再说，有此等宝物，就不愁吃遍人间美酒与美食，还能顺道救灾施金。
刘枫收了天宝，带着素清来到西王母的天池。素清在天池水的润养下，身体渐渐康复。
三年后，素清得到西王母首肯，回到妖界修炼。临走前，刘枫一把鼻涕一把泪哭求素清不要走，她走了，往后可没好酒可以喝了。
素清笑道，仙上要喝酒，只管到妖界寻她，管够。
回到妖界后，素清招架不住玄烨的软磨硬泡，答应与玄烨回到金蟾宫。
又是金秋时节，金蟾宫的桂树一夜间开得繁茂。素清采摘着桂花，脑海中已经想好晚膳的菜单。
“娘子，为夫最爱吃你做的桂花糕啦。今晚，可要吃桂花糕，喝桂花酒。”
玄烨踮起脚尖，采摘高处的桂花，把桂花放进花篮里，不经意间抱起素清的腰。
素清仰头看着玄烨，玄烨修为更进一步，长得也更加妖孽。看着帅气的脸庞，素清生生咽下口水。假装生气地嗔道:“好不正经的大王，莫让下人们笑话了。”
玄烨使了个眼神，宫人们纷纷离去。“瞧，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哪有别人。”说着，玄烨扶起素清的下巴，如同蜻蜓点水，轻轻的吻了一下素清。
玄烨深情望着素清的眼眸，问道:“当年，你赶我走，可认为我是那危害人间的妖？怕刘枫这个财神爷取我性命，故而驱我离去。”
素清倚着桂树笑着不说话，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玄烨一脸春风得意，将素清一把抱起就往寝殿方向去。
6
金蟾族有一宝物能吐金，名唤天宝。玄烨刚刚继位，守护天宝的责任就落到玄烨的肩上。
蜈蚣精惦记着金蟾族能吐金块的天宝，刚继位的玄烨在紫云湖加大防备。
玄烨天天在紫云湖旁巡视，那段日子，总有一个带着面纱的姑娘跑到紫云湖旁边的桂树。虽看不清其容貌，但她大口大口吸着桂香的模样很有趣。
有一日，蜈蚣精偷袭金蟾宫，玄烨击退蜈蚣精，自己却身受重伤，还一口血吐在姑娘的脸上。
姑娘非但没有因他丑而放弃救他，还渡了一些修为给他。玄烨很是感动，立即对着桂树发誓，此生不负卿卿。
姑娘不肯告知实名，却天天以琴音相伴。那日，蜈蚣精又来偷袭，姑娘面纱掉落，玄烨终得见红颜。
登门求亲之时，救他之人却是妖界有名的恨嫁女。玄烨以为是素清故意作弄他，故意疏远她。听到琴音的那一刻，玄烨便知素清才是那个日日夜夜陪伴他的姑娘。
玄烨不相信在妖界会有女子愿嫁他，来者，皆是为了夺天宝。在慢慢相处中，玄烨越发爱上素清，在他袒露心迹的前一天，蜈蚣精又来偷袭金蟾宫。
蜈蚣精法力高深，经上次一战，蜈蚣精修得邪术，功力更加精进。玄烨自知不是蜈蚣精的对手，担心素清安危，只好狠心休妻。
若无理由休妻，素清必定不会答应。说出实情，素清必定会生死相随。素清梦呓，无意间透露出白雪喜爱那日救她的俊美公子。玄烨利用此机会，趁机放素清回去。没想到，会因此伤透了素清的心。
玄烨加强金蟾宫的阵法，又请得高人相助，蜈蚣精被重创之后失去行踪。确认蜈蚣精再无还手余地，玄烨才急急忙忙跑到天鹅族迎回素清。去了才知，素清根本没有回到娘家。
素清收起妖气，玄烨根本探不到她的气息。玄烨开启了漫漫寻妻之路。好不容易在人间寻到爱妻，却被拒之千里。
玄烨想，余生很长，往后的日子可以慢慢补偿素清。当蜈蚣精伏击素清的时候，玄烨才明白素清早就占据了他的全部。天宝在他眼中，远远不及怀中之人。
知道刘枫可以救素清之时，玄烨毫不犹豫的将天宝献给财神爷。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能吐金子的天宝，落到金蟾族是金蟾族之幸，但同时，也为金蟾族带来不少祸端。把天宝献给刘枫，不失为良策。
金蟾族中妖云：以镇族之宝换取一人性命，值得吗？只有玄烨知道，以一物换取全族及心爱之人的安危有多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