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早晨睁开眼,爷又是瞅着杜时申的睡颜发了好一阵呆。
其实,他与多年前的少年模样并未有太大的出入,不过就是又高了些,温润了些,不再如少年时身子单薄的那般过分。
我怎么就没早些认出来呢?
要说我是怎么记起他的,还得从几天前的一个夜里说起。
“长业兄,我的肚子好疼啊…”
我晃醒他,捂着肚子感觉肠子都搅到了一起。
“是要如厕吗?”
黑暗里的他问。
“不是,不是那种疼。”我的额上冒着冷汗。
他赶紧起身点灯。
我捂着肚子简直蜷成了虾米。
“先忍忍,我们去看大夫。”他说着一把把我背了起来。
他和文昭身形差不多,都是偏瘦的羸弱模样,背起白白胖胖的我果然还是吃力的。
“要不要把文昭叫醒搭把手?”出了门,走到楼梯拐角,我虚弱的问。
“他在也只会添乱。”他说着就往楼下去。
“添乱?”突然身后飘来一幽幽的声音。
我俩回头,黑暗中文昭正披着外褂站在身后。
看不清他的脸,却直觉高寒的气场逼近。
“呵呵,你别误会,我们主要是怕耽误你休息…”我有气无力的趴在杜时申肩头,回头冲他赔笑。
“你们动静这么大谁还睡得着?”
他的语气抱怨,该是在撇嘴。
“既然醒了,要去就快走吧。”杜时申倒不在意文昭的抱怨,把身后稍有滑落的我往上一提“你赶紧去后院找掌柜的要大门钥匙。”
文昭不情愿的冷哼一声,拔腿往后院跑去。
开了锁,我仨晃进了茫茫黑夜中。
事实证明这俩人凑在一起确实有点添乱呐…
“你去哪,回春堂在那个方向!”
“那里太远了,等到了地方勃清也该疼抽过去了。”
“街口的那家小大夫才开张几天,行不行啊?”
“人家既然能开张,当然有治病的本事了!”
“小病能治,万一勃清这症他治不了怎么办?还是直接去大医馆保险。”
“都说那里太远了,这黑灯瞎火也没个光亮,几时能摸到地方啊?”
……
“求求二位哥哥别再吵了,就这一家吧。”
我疼得直抽抽,颤颤伸手指着路边一个旗子。
“勃清,你确定?”
他俩十分不确定的问。
“嗯。”我疼得已是受不了了,虚弱的点点头。
说着文昭已是走上前,把在地上打铺睡得正香的药生叫醒。
“先生你快看看我家小弟这是得了什么病?”杜时申把我放下来,掺着走到那药生身前。
药生生生被人扰了清梦,烦躁的起身,点上一根蜡烛,晃到我面前,瞥了眼正捂着肚子疼得厉害的我,嘴里嘟囔道:“晚上都吃了些什么啊?”
“五香烧鹅,清炒地三鲜,酸辣肚丝汤,粟米饭。”我皱着眉头,捂着肚子报着今晚的菜单。
搞不懂为毛问这?
那药生也蹙眉:“还有什么遗漏的没?”
我想了想“路过厨房前又吃了小灶给的几个煮菱角。”
那药生一副了然,回身走到墙根蹲下,开始扒拉他的药袋子。
“喂,药生,我家小弟到底是怎么了?”文昭跟着药生走到墙根,不耐烦的道。
“轻微的食物中毒,吃一副泻药拉出来就好了。”说着他递给文昭一药包“不贵,一钱银子。”
文昭挑挑眉,疑惑的看着他:“靠谱吗?”
那药生听这一句鼻子差点儿没气歪:“这位公子可是你老半夜三更硬是把在下吵醒给看病的,现在又说在下不靠谱,难道三位大半夜是来存心消遣我的吗?”
“你莫生气,莫生气,我买下就是了。”文昭拍拍药生肩膀安抚,递给他一块银子“喏,足足的,不用找了。”
那药生接过银子掂了下分量才算消了气儿,冷哼一声,整整地铺又躺下会周公去了。
那晚回到旅舍,吃过药生包的药,小爷我拉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简直直不起腰来。
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天已是亮堂,捂着肚子万般郁闷的爬回楼上,发现屋里的杜时申已是累得趴睡在了桌子上。
本来爷是想把他架到床上的,奈何一用力,身下就有喷发的欲望…
捂着肚子,爷的脸上就只剩下一个字…
囧…
最后再三衡量,只好把床上的被子拉下裹在他的身上,爷才算心安了点儿。
又跑了趟茅房,回来我已是彻底摊趴在了桌子上。
幽幽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那张就近在咫尺的脸,我才惊觉同床共枕这么些天,我竟还从来没好好观摩过他的模样!
不同于文昭那即使化成灰末小爷也能分毫不差重拼出来的脸。
杜时申这张脸在脑海中却总是模模糊糊不聚焦的样子,闭上眼,印象中也只能回想起他大概的模样,具体的轮廓却是如何都勾画不出来了。
很是奇怪,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不知是什么心理驱使,我又向他靠近了些,紧紧盯着他脸上的每寸肌肤,每处毛孔。
突然,他缓缓张开了眼,四目相对,几乎脸贴着脸。
我一惊,赶紧往后退,却是噗通一声没坐稳栽到了地上。
杜时申本来还有些模糊的意识被我这么一惊,完全清醒了过来,伸手对我道:“勃清,怎的这般不小心。”
我看着他有些愣然,一瞬间感觉一个画面强冲入了眼帘,我竟迟迟没想起去回应他伸出的手。
他又唤了遍我的名字,我才似回过神儿来,僵硬地把手伸向他。
原来我和他之前真的是有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