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个凌晨，我和一个朋友聊天。抬头望不见一颗星星，阴沉沉黑暗暗，在这个海拔2400的地方，假如白天是晴朗的，夜晚的星空便触手可及。我们两个趴在石栏杆上，看着迷离的古城，在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时，朋友突然来了一句：这样的生活真好！
我稍微斟酌一下，说：你觉得这样懒懒散散的生活很美好么？
她摇摇头，半天蹦出两个字：真好。
好在哪里？
她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下面，说：我是觉得天上，和这个地下，相得益彰。
我就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其实头顶除了乌云什么都没有，即便趴在这个高处向下望去，即便那里灯火通明，喧嚣声不停，我也不会有像她那样的感触。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去触摸生活了，在一个不安静也不吵闹的夜里。其实我们当时待着的地方还算是安静的，只有一会儿上来这个观景台拍下夜景又匆匆下去的游客。我把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有在想，唯一挣扎的就只有我的胃了，在半个小时以前，我们还在酒吧里摇着骰子，猛喝着啤酒。
我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头顶这片天空；很久没有仔细在意脚下这边片大地；很久没有倾听四下人的交谈。他们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从来不在乎，我觉得那与我无关。
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我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这是二十六年以来，凭借着过去的生活总结出来的最好的生活方式。
我为什么要去想？什么蓝天白云啊、街上匆忙的路人、商铺焦虑的老板；无论是年轻的人还是年老的人，男人女人和天真的小孩，只要跟我没有关系，我就不会去多想一个画面。我现在满脑子就只有挣钱挣钱挣钱，然后在某一天回家相了一个亲，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一个孩子。我当个好爸爸，有时候不顾家也是为了工作，为孩子挣奶粉钱，学费；为家里添置柴米油盐酱和醋，这好像是一个现在许多人所烦恼的又合心接受的。我现在就是这么一个人。
朋友在那自顾自地讲着：我现在啊，就是想攒点钱，去各个城市看看，去海边，像诗人海子写的那样。去沙漠，像勇敢的三毛那样。去很多很多自然的地方看看，去很多很多人的地方看看，我去工作，一段时间我又换个地方工作，我攒着钱赚着钱到处去。
这个时候我只能很不合时宜地告诉她，这是我前几年理想的并且实现了的东西，但是你现在看我，除了多长了几岁，会说那么几段忽悠地人心驰神往的事，一无所有。
我把这些现实告诉她。而后又说，你是一个女孩，其实也可以去实现，你成了一个独立又有个性的女孩之后，找的男朋友也属于很强的那一种。毕竟，有些男孩是属于那种，家里供得起，是放出来体验生活的。你只要有点眼光，就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归宿。
她很久没有说话，就那样趴在栏杆上，下巴枕在手臂上，牙齿磨来磨去，气氛就这样尴尬了下来，我只能做到一旁拿出烟来抽着。这样的聊天方式很是烦恼，令人焦躁，酒精的后劲也在身体里面作祟，脑子一会儿空空如也，一会儿如同糊了的面条麻花，十分混乱。
如果可以，我选择不要男人。说完她就哈哈大笑，我才不要那样子的结果。
她说她要前半段的理想，后半段，才不要那样靠着别人轻易拿来的东西。我有选择的。
你选什么？
我选…不会游戏！你不要打岔！把我的思路都打断了。她好气又好笑，你现在看起来好悲观哦，你跟我说的东西都那么精彩，就算是吧，当我是想走一下你的路咯，年纪也不大，啰啰嗦嗦这么一大堆叫我认清现实。
这不是叫你认清，理想还是有的，万一实现了呢，一辈子都在理想中，我觉得不太现实而已。
以上我们的对话十分坎坷，我乐于打岔，避而不谈那些十分幻想的东西，因为还是要在现实之中生活。她气极我时不时的打断，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聊友，应当配合着她，在这个昏暗的夜晚，跟她畅谈一番人生。
我没办法，听着这些话总是会发笑，有时我也不懂是在笑什么，但总是想笑，畅谈不来。
多数人在讲述一些事情，发表一些意见想法的时候，都喜欢从现在开始，我十分另类，我会在前面加上四个字：我不一样。
我不一样，现在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的理想年轻人越来越多了。
我们所背负的包袱越来越重，而事情总是极端的，就像道家里面的阴阳鱼，有阴有阳，负阳抱阴。压力越大，难以承受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使得自己开心，快乐，不愿一些艰难的事情让父母亦或者朋友知道，假装自己能承受且在承受着。这种持续性，容易让人崩溃，而崩溃的克制性做法，往往是借着几箱酒和几包烟，一顿烧烤几个朋友，互相乐呵，相互取悦，宿醉醒来，生活照旧，恍然觉得已经过去，而这个包袱只是打了结，背着，网上添置了一个新的空包袱。
人们在前行，大话起来，我要为了生活，努力，奋斗。多少人借着周星驰的《喜剧之王》里的那句台词来激励安慰自己。甚至眯上眼睛，将角色替代成了自己，对着潮动的大海，把海浪声当做伴奏，如巨大的喇叭一样，在胸腔里脑海中大喊着：努力！奋斗！
胆怯就在一旁严阵以待，少有人能在人来人往的城市之中呐喊着这四个字。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努力，奋斗。太多的理想臣服在这四个字的脚下，而现实又不能脱离这四个字，非是抱怨，而是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一个是世界的，一个是自我的。
我的这位朋友说，不光要有理想，还是要做一个骄傲的年轻人。
总有人会在悲观的时候，大胆地说自己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这些生活中不能承受之重，以戏喻表达出来。都说自己有理想，可都不知道理想是个什么东西。
可什么是骄傲，我问她。她说，就是骄傲，字面意思。
所以你说的是自信吧？
她一愣，带着点疑问，是骄傲吧？随即又十分笃定，是骄傲！
这个人，还真是十分喜欢耍无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