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伽利略(1564年2月15日——1642年1月8日)逝世纪念日。
伽利略生活的年代,罗马天主教会势力非常强大。教会不仅干涉世俗,而且干涉科学研究。科学论文或书籍都要经过教会的审查。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遭到封杀,哥白尼的学说成为异端。伽利略捍卫哥白尼学说,宣传地动说,遭到告密。伽利略被传讯,大主教亲自审讯了伽利略,对伽利略软硬兼施,说你如果放弃地动说,就对你免予起诉。伽利略被迫口头答应了,但是并未放弃他的研究,反而撰写了不朽巨著《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简称《对话》)。老教皇格里高利死后,新教皇乌尔班八世是个比前几个教皇更保守的家伙,但是上任之初,大概没有顾及那么多琐事,伽利略亲自跑到罗马祝贺新教皇登基,趁机请求批准出版《对话》,乌尔班八世大概是被伽利略拍晕乎了,《对话》得以出版,但是很快乌尔班八世就发现这部《对话》是他不能容忍的。罗马教廷命令伽利略到罗马受审,伽利略一开始没有理会,教廷说,你不来,就派公人抓你来,到时候公人的差旅费还要你报销。1632年68岁的伽利略只好自行去罗马受审。1633年教廷一开始是判伽利略死刑的,但是念在伽利略认罪的份上,从轻发落——判处终身监禁。支持哥白尼学说,主张地动说,发表自然科学的著作,就能被判死刑,终身监禁算是从轻发落,这是什么世道?这就是十七世纪的意大利。
当时的伽利略已经是全欧洲著名的大科学家,影响力巨大,伽利略被审判,求情和声援伽利略的人士很多。有的学者甚至出版《声援伽利略》的专著。甚至有一位审判官拒绝在判决书上签字。罗马教会也知道众怒难犯的道理,决定伽利略可以不在罗马收监,放在佛罗伦萨的一位主教家里监禁,后来允许伽利略回到阿切特里的家中服刑。
伽利略被判刑后,并未放弃他的物理学研究。他在监禁中又撰写了一部新书,叫《关于两门新科学的谈话和数学论证》(简称《谈话》)。伽利略年事已高,积劳成疾,书写完了,人也双目失明了。
伽利略被判刑后,他的影响力与日俱增。伽利略的著作得以在多国出版发行。
1634年,法国科学家莫森将伽利略著作《力学》译成法文。
1635年,《对话》由奥地利科学家伯奈格译成拉丁文。
1638年,《谈话》在荷兰出版。
热爱科学的青年,愿意聚集在一个被判终身监禁的“罪犯”的身边。1638年有个16岁的少年,叫维维亚尼,做了伽利略的学生和秘书。双目失明的伽利略口述他的学术思想,少年维维亚尼记录,这是一副多么动人的图景。
年轻的科学家托里拆利也来到伽利略身边,陪伴伽利略度过余生。托里拆利是数学家和研究压力与真空的物理学家,后世为了纪念托里拆利,将真空和压力的单位命名为托里拆利(1毫米汞柱=1托里拆利),符号τ(1τ=133.32Pa),至今在真空设备上托里拆利还与国际单位制的帕斯卡并用。我们现在在医院里还能看到,量血压的水银血压计,就是托里拆利在伽利略身边发明的。一位青年科学家,守护在七十多岁的伽利略身边,发明大气压力表,宣示了科学事业后继有人的佳话。
在伽利略服刑期间,不断有社会名人来看望伽利略。尤其值得一提的是,1638年三十岁的英国桂冠诗人弥尔顿,从不列颠岛渡海而来,专程拜访伽利略。弥尔顿有一个崇高的愿景,他来拜访伽利略就是对罗马教廷干涉出版自由的抗议。弥尔顿是大诗人、大学者、大文豪,也是英国议会议员,1644年克伦威尔赢得对国王的战争后,居然颁发了出版审查令,弥尔顿怒不可遏,在英国议会发表了著名的书面演讲《论出版自由》。
伽利略逝世后,在审判伽利略的判决书上拒绝签字的一位主教说:“今天传来伽利略去世的噩耗,这噩耗不仅会传到佛罗伦萨,而且会传遍全世界。这位天才人物给我们这个世界增添了光彩,这是几乎所有其他平凡的哲学家所无法比拟的。现在嫉妒平息了,这位智者的伟大开始为人所知晓,他的精神将引导着子孙后代去追求真理。”
这是审判官说的话吗?可见审判官不是不知道伽利略的非凡伟大,但是,保守势力占上风,罗马教廷作为一个组织,虽有个别主教开明,但是代表不了组织,这个组织还是悍然判决伽利略终身监禁。这让我们联想到,人类社会中的其他组织,即便出现个别开明人士,也无法撼动强大的组织,开明人士本人甚或遭到清算和报复。组织(或国学语境下的圣人、明君)的决定即便造成天怒人怨饿殍遍野的人间冤案,你让它收回成命,那也是比登天还难。
1757年,在伽利略逝世115年之后,罗马教廷撤销对伽利略著作的封杀令。我们知道,伽利略逝世的悲痛时刻,却是牛顿诞生之时(一说牛顿出生于1642年1月4日,一说8日)。1757年,牛顿也已经去世三十年之久,伽利略开创的经典力学已经毫无争议,罗马教廷这才撤销对伽利略著作的封杀令,可见组织对自己所犯错误的更正的滞后性是多么地离谱。
罗马教廷撤销对伽利略著作的封杀令之后,伽利略仍是“戴罪之身”,在罗马教廷眼里,伽利略仍然是它钦定的“罪犯”,1633年教廷对伽利略的判决书仍然有效。伽利略的《对话》仍是异端邪说。
1992年,罗马教廷终于出现一个“开明”的教皇——保罗二世。保罗二世宣布撤销对伽利略的判决,为伽利略平反,不再视他为“罪犯”,不再把《对话》列为异端邪说。
1992年,距1633年教廷对伽利略的判决已经过去三百五十九年!一个莫须有的冤案,要过三百多年才平反!只是根据观测和科学研究,对太阳和地球之间关系作出了不同于“经典”的天文学判断,就成了异端邪说,研究者就要被判终身监禁还是“从轻发落”!骇人听闻的冤案,要等三百五十九年才平反!
回顾伽利略冤案的平反过程,让我们不禁为人类社会深感悲哀。一个组织明目张胆地造下冤案,就是不平反,要等几百年才“良心”发现,这是人类文明的宿命吗?我们知道,人类文明有纠偏机制,犯下错误,有勇于担当的,比如纳粹覆灭后,新生的民主的联邦德国政府,就对纳粹犯下的滔天罪行实行了彻底清算,纳粹分子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一旦被发现,也要引渡归案。然而,不幸的是,并不是所有组织都像新德国政府那样开明。这个世界可能还存在罗马教廷那样几百年不认错的“老顽固”,即便饿殍遍野洪水滔天,它也装作没事人似的,甚至把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宣传成丰功伟绩。
伽利略逝世日,回顾伽利略冤案,我们对组织(教廷)的顽固深感悲愤,也对伽利略危难时仍然深受世人爱戴而欣慰。伽利略蒙受不白之冤,有莫森,有伯奈格,有维维亚尼,有托里拆利,有弥尔顿……伽利略并不孤独,他活在人类的爱心之中。他的科学事业后继有人。组织的判决无损于科学事业的毫毛。犯下错误的组织不知道道歉,不知道平反,迟早会接受zhuanxing正义的审判。
参考资料:库兹涅佐夫《伽利略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