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高价批发的玫瑰还有一百多支,我的手指冻得僵硬,已经结痂的冻疮被北风吹得发白,跟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朋友在街边叫卖:“情人节快乐,请问需要玫瑰吗?”一起冷中作乐,猜测正在走近的情侣会不会买玫瑰。我喜欢调戏中老年夫妇,把玫瑰递到头发灰白的他们面前,大声说:“情人节快乐!”然后看他们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或者羞涩地笑笑,摇摇头,摆摆手。等到他们走过去,我就大笑起来。
“你们注意看那些一前一后走的,保准不会买,只管跟那些并肩走在一起的喊。”旁边的保安大叔笑嘻嘻地提醒我们,不知道他们是管啥的反正不管我们。
一前一后走的不会买,但是凑在一起走的也很少买,顾客多是小孩,或者身边没有异性的男女,也许买给妈妈,也许买着自己玩,也许买给得到或者未得到的另一半。
这一对大概四十岁,穿着暖和不时尚的羽绒服,女人搀着男人的胳膊,除了脸上没有不耐烦的表情,彼此凑得更近一些,跟其他经过的中年夫妇没什么差别。“情人节快乐!”我把花递到他们面前,男人问多少钱一支。“十块!”我和朋友惊喜地回答。男人直接把朋友手里那支接过去,塞过来十块钱,动作之快我跟他老婆都没反应过来,他接过玫瑰就走,他老婆忙说不要不要,打算抢过玫瑰退给我们,好在男人走得快,他老婆没有得逞,我也松了口气。
看着他们走远我感叹:“哇塞,这男的好像本来就知道玫瑰的价钱,钱早就准备好了。”朋友被冻傻了没理我,我又说:“你看那个女的,嘴上说不要不要,脸上都笑开花了。”朋友点点头表示赞同。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喃喃自语:“好羡慕啊。”眼眶似有些湿润。
晚上六点左右,拜托几位保安大叔帮我们看着摊子,我跟朋友去吃了碗面。回来之后道谢,一个保安大叔要走了一枝玫瑰,他说要拍下来发给家乡的老婆就说是送给她的,我说那干脆拍一束得了,他说那该不信了。另一位大叔说,来来来我给你拍,拍完了发给你,你给我拍发给我。他俩轮流把玫瑰放在胸前,让对方给自己拍照,霓虹灯照着他们黝黑带笑的脸。接着有一个在视频(蹭面包店的WiFi?):“这是我给你买的玫瑰,今儿不是情人节嘛……”
想起来早上的时候,在商场门口,还只有我一个人在卖。有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过来买了三支玫瑰。他冻得手指僵硬,拿着玫瑰不知道放哪儿,我怕他因为没法拿而不买,殷勤地说插进前面篮子上的刹车线上就掉不了了。他拿起篮子里的硬纸卷(好像是广告单),将玫瑰裹起来,动作被寒风吹得很缓慢而嘴里还在说着:“今儿还在实习,多少是个心意。”看起来他很着急。裹起来之后需要绑住才不会散,“刚刚那个皮筋可以。”硬纸卷上本来捆着个细皮筋,他展开的时候不小心掉到地上了,他还骑在车上,我于是低头帮他找寻,他忙说我来我来。他弯腰捡起了皮筋,谁知刚绑上就断了,“啊这皮筋这么不结实。”他急急忙忙。最后我给他找了个绑花束的彩带,他连忙道谢,认真绑上,然后很满意地端详了一眼:“行啊,是个心意嘛!”然后才小心将它插进刹车线,确定不会掉,踩下脚蹬:“谢谢啊!”
我看着他用广告纸包的花,觉得比用华丽包装纸包的还要好看。
晚上七八点,一个带着酒气大叔全部买走了剩余的单支,花束磕磕绊绊卖的只剩两束,在地铁站送别朋友,我边走边叫卖:“九十九一束啊!”直到走到进花的花店,还是没卖出去,目测只能带回寝室了。在花店退水桶时,正好一个男人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进来买花,男人说:“还是我儿子帅呀,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花店,你一找一个准。”花店老板允许我把我剩下的花卖给他们,我亏本甩卖,一百五两束,他们全要了。男人走的时候说:“走,回家!咱们也回去过情人节去。”其实花店老板可以不让我卖的,因为这样她就少卖了。离开花店之前,我挑了一枝玫瑰,问老板咋卖,她说你拿走吧。
将玫瑰插进室友没喝完的矿泉水瓶里,放在窗台上,撕下用以定型防止开放的塑料网。凌晨醒来,圆圆的月亮洒下皎洁光芒,外层花瓣已经松开,看起来非常舒展。我定定的看了几秒钟,用眼睛将月亮和玫瑰定格,保存至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