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晓珠

18岁时，我高考的志愿单上填写的是新闻，这一点你没想到吧。

不知道为什么，14岁时我就特别渴望自己长大以后能成为闾丘露薇、欧阳夏丹还有柴静那样炫酷的记者，我还希望自己每天能写很多很多字，还有我的文字要出现在报纸上供人们阅读。

这种感觉，一定幸福极了。我常常躲在被窝里幻想……

得了吧你，哪有记者长成你这样的？前天你大伯在街上还差点儿认不出你了，脸盘胖得，把眼睛挤成一条细缝儿！气死我了，你胖得都没裤子穿了，能不能少吃点？明明可以吃三碗，你可不可以只吃两碗啊？我得给你做裤子去。妈妈大声嚷嚷，嘟嘟噜噜，给了我当头一棒。我脑海里浮现我见到大伯的情形，明明我对他友善地笑笑，打了个招呼，他却只看见了我的胖。呜呜呜，你们这群势力的小人啊，哪天本姑娘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苗条！我摸摸自己的双下巴和肥肥的脸，有点委屈，确实没有，记者们个个走路带风儿哈。

在我眼中，柴静们英姿飒爽，熠熠生辉，与陷入自卑中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

她们是新闻界的女巾帼。我那时对梦想的幻想朦胧了我整个中学生涯。

直到有一天，还在读大二的我拖着120多斤的体重闯过重重关卡成为一名见习记者，我怀揣着梦想，带着疑惑瞎子摸象般继续往前走，气喘嘘嘘，听，风吹过树梢的声音，竖起耳朵，感觉不远处似乎有笛声飘来，笛乃人气使之也，我猜想附近有人。

循着笛声，果然发现一条山岭旁有人活动的迹象！

放眼一看，整个山岭生机盎然，荆棘密布，罅石丛生；藤萦萝绕，泉飞溪溅，令人神清气爽。我早年听说此地荒芜不已，不想今天一看，名不副实，难道今天误闯了仙境？

哦，忘了介绍我自己，一个炎热的夏天，2012年我作为一名见习记者，被顶头上司委以重任，到大别山的深山采访一位退伍老兵。临行时他再三告诫我说这次采访直接关系到我的去与留，他还嘱咐我要多拍几张照片，这个老兵性格怪异，常年独居深山，就算是当地人连挂个面都非常不易。接到任务后我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这样的采访，我实在没有把握。

偌大一片山林，要寻找上个年代的遗民谈何容易，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一位当地人做向导。当我坦诚地说明来意后，这位“向导”满面狐疑地说：“你是来采访老兵的？”

“是的，”我满怀诚意地回答道，“听说这一代老兵很多，我特意赶来看看。”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他摇摇头说，“你大概还不知道，这阵子来的记者特别多，但却没一个能见到庐山真面目的。还有，我怎么看，你怎么不像记者，再说，要遇到啥，你也跑不快。我没骗你，真的。”

看他没有陪我上山的意思，不陪我上山也就罢了，还讽刺我，娘的！我在心里骂道，朝他摆摆手，时值正午时分，我头顶烈日，肩挎相机，独身一人跌跌撞撞地闯入了面前这片幽深的丛林。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掏出随身携带的望远镜一看，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山丘上竟然蜷着只有半个身子的驼背老者，此人相貌高古，俨然武侠小说中的得道高人。原来是他在吹笛。我立马兴奋了。

“请问，你是老兵吗？”我壮着胆子问，“你的笛子吹得真好听。”

“呵呵，孩子你真逗，我每种上一棵树都会吹一阵子的，十年来，已经成为我的一种习惯。”他停了下来，平静地说道。

“那这些树？”我指着面前的林子问。

“是的，这些树和我生活在一起很多年了。”

见我入迷地听，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小时候看到身边的人从小拖累父母，长大了要娶媳妇交朋友，我发誓要跟他们不一样，人家有的，我不需要，没意思，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这些树在一起，我做到了。”

他凝视着周围的树木，眼含笑意。

就在21世纪，对，就是2011年的某一天，我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竟还有人活得这么纯粹。

听了他的话，我震住了，没有再问下去。

回去的路上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很多道理。采访就此打住，还需要再问什么呢，真的不需要再打扰别人了。一辈子只坚持做一件事，凡人也能变圣人。他拥有的那么少，却如此知足。原来，人还可以这么活。这些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一个用双手装扮自然的孤独老人，选择脱离尘世，与树为伍，难道我们正常人不需要思考点什么吗？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不是我要找的老兵，更没有动用手中的摄像机，我真的怕自己的突兀玷污老人灵魂的圣洁，我这个记者也真够不称职的。老兵不老兵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寻求的只是一份宁静。

去与留，不是我能决定的。下山后我已经做好了离开这家文化单位的打算，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回去后，我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地写成了一篇文章：《笛声，染绿了整片山林》。不日，这篇文章被全文刊出，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表彰大会上，顶头上司拍着我的肩膀说：“小蒋啊，采访得好哇！实话告诉你吧，你寻找的向导都是我们派去的托儿，就连那个吹笛子的老人，也是事先被我们说服之后才肯露面的。作为一名记者，你敢说实话，实事求是，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们这个时代更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呀！”

上司说完，会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实习了两个月，我果断离开了那家单位，从中我历练不少。我们学院的新闻专业里，大部分宁愿做办公室里的编辑很少有人愿意做到处跑的记者；一起应聘的大学生当中，没有人敢像我一样租着房子自己做饭还不要一分钱薪水；实习记者中，更没有人像我一样任务来了24小时随时待命，哪怕半夜凌晨照常不误。当记者，我证明了自己可以。就是在这短短的两个月期间，我成功瘦身24斤。就是你现在看到我的标准模样。大三开学，当96斤的我站在学校门口时，引来同学的阵阵尖叫。

……

能控制自己体重的人，必定有能力控制自己的人生。

是的，我证明了自己可以，你，也同样可以。

有种青春叫对自己狠一点。越狠，就越知道选择得对不对；越狠，就越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越狠，就越能听到梦想召唤的声音；越狠，你就越能成为你自己。

这狠，也是对那些认为你不行人的最好反击！

我是梅晓珠，爱讲作文的语文老师，喜写时评的闷骚伪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