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旁边,有一片很大的树林,有闲时,我就常常去那里散步。走着走着,不经意间,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冬天的树林,比较的无趣。地面上厚厚的落叶,被打扫得非常干净,露出了沙土的本色。树木大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地站在那里。
走在树林里,感觉它们都在熟睡,静静的,仿佛一同在等待着某一时刻。树木会不会做梦,我不知道,但分明能感受到它们的呼吸。不过,你就是在它的身上掐一下,它们也不会醒过来。你很难把此刻的木讷僵滞,和它们在夏天的恣意酣畅联系起来。
有风的时候,林子里可就热闹了。大大小小的风,穿过树的空隙,钻来钻去,有的还打着尖锐的呼哨;遍布各处的树丛,妨碍了它们的左冲右突,只是在比较空旷的地方,才形成一团小小的旋风,但很难左右移动,只能往上攀升,最后消失在林梢。
树林里常住的客人是鸟。候鸟早就走了,但有些鸟,根本无视这里的寒冷,此刻,它们就在树下,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可能是腿短吧,很多小鸟不会走路,只会跳跃,即使在觅食的时候,也是蹦蹦跳跳的,像一个孩子。我拿了点面包,撕成碎屑,撒在地上,站在远处看着。刚开始还有点迟疑,犹犹豫豫的,一会儿,几个胆大的跳到跟前,边吃边呼唤同伴:真看不出,这么小的东西,还挺仁义的。
但是乌鸦比较例外。它们总是站在树梢,缩着头,一声不吭。
也有单飞的鸟,叫声往往比较短促,单飞的鸟很少靠近人,显得孤零零的,保持着很高的警觉,由于挂单,缺少照应,它们行色匆匆,不喜欢唱歌。
不过此刻,就有一只鸟,站在高高的树顶,正在自顾自地唱歌。它的叫声,不像是在寻找同伴,更像是在自娱自乐。
喜鹊是我最喜欢的鸟之一。它也会蹦蹦跳跳,但有时候,它还会渡方步:翅膀背剪到后面,慢腾腾往前走,间或左右看看,一副睥睨一切的派头。它的打扮就不同凡响,打底白衬衣,黑西装,嘴唇涂成红色,有时候是黑色,即使在人间,你碰到这样的角色,也会顿时一凛。
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它的绝招是做窝。高高的树杈,好像承受了全世界的风,不管多么恶劣的天气,它们也是中立不倚,居高临下。乍一看,它们做窝,好像漫不经心,支差应付,其实极具匠心,颇费心思。
小时候,在伙伴的怂恿下,我爬上一棵大槐树,那上面有一个喜鹊窝,我想掏几枚鸟蛋。快接近鸟窝时,惊动了喜鹊,它们不顾一切扑过来连续轰炸,失去方寸的我,差点掉下来。慌乱中抓住了鸟巢,正怕鸟巢和我一起坠落,谁知那鸟巢却是牢固异常,丝毫不动。
后来呢?后来,由于这里的人不断投放鼠药,又不妥善掩埋,喜鹊和猫吃了它们,将近二十几年,喜鹊和猫完全绝迹。那时候,鼠类不再伏匿潜行,大白天招摇过市,如入无人之境,经常在路上,碰见结伴而行的鼠子,人的心情,绝望到了极点。真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猫和喜鹊了。
喜鹊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吉祥鸟,人们对他们的喜爱,经历了时间和劫数的考验。此刻,就在远处,一只喜鹊,正在大声呼唤着。
同是益鸟,乌鸦就有点邋遢,还有点玩世不恭;而喜鹊呢,不仅长得俊俏,更重要的是,嘴甜,报喜不报忧。乌鸦常常提醒,警告人们,反而被迁怒,被认为口无遮拦。
鸟是群居的动物,它们最喜欢成百上千聚集在一起,那可真是众声嘈杂,沸反盈天。它们肯定不是讨论生计问题,也不会比赛谁的声音更大。有什么事情能让它们嚷成那样呢,我始终没有想明白。
大鸟的叫声常常只有简单的几声。大雁随着气候往返,遨游云间,头雁叫一声,群雁和一声,像极了人间的劳动号子。鸽子不太会叫,人们就给它们装上哨子,这样,当它们一圈一圈在空中盘旋的时候,清亮的鸽哨也远远地传到人的心里。
冬日的树林,是素颜的,少了点明媚,多了点风尘,和暖的阳光照进来,地上就洒落无数的光影,感觉树木正在汲取能量,积攒力气,漫长的冬眠,使它们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光,你看,还没有完全解冻,一些性急的鸟儿,就已经开始返回了;树的顶端,向阳的枝头,也已经开始悄悄的萌动了。
落雪的时候,大小树枝,都十分着意地妆扮自己,刻意穿上了洁白的粉装。有些鸟儿,在雪地印上自己的脚印,有些虽然冻得缩着脖子,但也要加入森林的合唱。
走过树林,走过沉睡的生命,虽然没有似锦的繁花,却有无数的明眸皓齿,积雪正在一点一点褪去,啄木鸟正在一遍遍敲响春天的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