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好像上舞台的机会不多,我就屈指可数,中学的时候曾演过一个牺牲前不忘交党费的红军战士,不过那是配角,台词也没有几句,真正当主角的只有那么一次,就是本文所记的。
刚上大学,学业也不是太紧张,我们这些新生都热衷参加各种社团,有的人甚至身兼多种职务。
不过回头来看,这些新人多成为各部门的炮灰,最难办、最无聊的事多委以大一的黄毛小子,就算弄出壮举来,其功劳也被部长、社长占了,也无从跟上面的领导、老师见上一面。
我的情况算是好的,参加了当时学院的文艺部,国庆前第一次开会,部长们就急迫地要求我们每个干事要在千禧年晚会上拿出节目来,说是时间无多了大家要赶紧想想办法,语气中带有一点乞求性质。
许是一时心血来潮,我提出搞一出莎剧,部长们喜不自禁的满口答应,而且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叫我赶紧准备。刚进社团没有成为炮灰就委以重任,这样的事可不多见,不过我也有难处,整个话剧社就我一人,虽有部长的空头支票,也属于白手起家,难度甚大。
第一件事情是选剧本,这个事只能我自己来弄。莎剧我虽看过,但书是高中时候借来的,自己并无收藏,而且当时大学的图书馆也只有单本,没有全集,当务之急是去书店买本莎剧全集,于是很心疼的花了几十大元终于买了一本。
不过新的麻烦又来了。莎剧全集那么厚,选一出能在30分钟内演完的桥段,而且要求人物不能太多,场景不能换,情节也要有跌宕起伏,适合并不多。几经反复,最后敲定《奥赛罗》的最后一幕作为本次演出的剧本。
下面一个要紧的事情是选角了。我要求班上的小蔡帮忙出个海报,说明要报名演戏的就到哪哪面试。记得她海报第一句是这样的:“你想当莎剧的女主角吗……”,弄得人蠢蠢欲动的。
后来报名的人还真不少,不过适合的不多,特别是女主角苔丝狄梦娜和重要配角女仆爱米莉亚的人选都没有落实。最后还是靠朋友的介绍,最后确定了学环艺的苏MM和成教的余MM担当。至于奥赛罗本人,我就有点当仁不让了,反正逮个机会不易,而且其他人也不太适合,重要的是我有一头卷发,换大伙的话说是我不用弄头发就可以直接上场,节省不少经费。
排练的地方选在校门口一栋四层高旧式教学楼顶楼,那里号称鬼楼,学校多个版本的鬼故事地点都在那。虽如此也有它的好处,因为那里没有什么人晚自修,比较不受到打搅,我们往往能占领一大教室,这对于我们这些初次排戏的难为情的人便于展开工作。
此后一个多月内,晚上我们一有空都会在那排戏,进展也比较顺利。不过鬼楼也有它的不便,一天余MM比较入戏,疾呼台词“杀人啦!杀人啦!”,也许是音调来得高亢,气势来得雄壮,足以穿透紧闭的窗和砖墙,不一会,就有人敲门有人在走廊爬到窗户急促地问“怎么回事?”,还以为真的发生了凶杀案,我们就忙着解释了一番。
道具衣服音乐等虽也交待了其他人准备,但也不曾少费心思。部长找来个大三的师姐帮我制作戏服,姓甚名谁我现已经忘记了,跟她在男生楼下的假山走廊上碰头长谈,说明了服装的要求,她表示会很快给我,但自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的身影,也快到演出了,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几经督促那师姐终于把衣服给我,分别是奥赛罗的长袍,女主角的白纱衣服和女仆服装,以及三个士兵的披风。
女仆服装款式过于现代,不太像那个时代的,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但士兵的披风稍嫌单薄,后来我用黑色光泽的卡纸制作出类似皮靴的绑腿,委托部长向模特班的女同学借了几条练功裤,这样一搭配倒真有点那个时代上宽下紧的男士穿衣风格。
不过士兵小陈有点不乐意,说练功裤一穿太性感了,难为情,经过一番劝导,“为艺术牺牲”云云,他才接受这样的服饰。演出前几天,烛台、假发、佩剑等也才准备齐全,总算是有惊无险。
演出如期来临了,地点就在学校的二楼礼堂。我们的节目好像比较靠后,于是我们在隔壁的教室忙着化妆。
由于经费有限,理发店是不能去的,大伙只能找来一瓶喷色剂的把三个士兵的头发弄成金黄;奥赛罗是摩尔人,因此我的脸上也涂了不少墨水;另外两位女同学也在一旁精心化妆。
后来后台派人来催,“到你们了!快点!”,语气急如星火。我们赶紧各就各位,但是后台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微型麦克风只有两个,而我们却有6人!
这个来得突然,只能把微麦给主角奥赛罗和苔丝狄梦娜别上,我就仓促上场,其他人怎么样有点生死由命的意思,只能靠后台的同伴想办法了。
一上场,就瞥见黑压压的一片观众,所幸我近视,模糊一片也看不清楚,也就壮了一点胆子。
在悲伤的音乐中,奥赛罗提着烛台出场了。
一开始是奥赛罗面对熟睡苔丝狄梦娜的大段独白,因为是悲剧,我无不力求哀伤、悲痛的语调,可是正当我投入,说出台词“再一个吻,再一个吻!”、“我要杀了你然后再爱你”等的时候,下面竟有噗嗤的零星笑声,使我不免有点不知所措。
幸亏苏MM按照要求醒了过来,不至于出现冷场的情况,前面男女主角对手戏总算有惊无险渡过。
后来麦克风的问题真让我们发疯,女仆因为没有微麦,只能干着嗓子喊,我感觉糟糕透了。后来几位士兵干脆手拎着话筒出来,那滑稽场面观众也不免发笑了。
让人更窘的是,当女仆被她丈夫艾古所杀躺在地上独白时,下面不知哪里来的小孩大声哭了起来,引起大家哄堂大笑。
我由头到尾都在台上,好不容易才熬到剧的结尾,更可怜的是苏MM,被我“杀”后她一直要躺到最后,而且还不能动,要不观察入微者就会在下面窃语“看,她动了!”。
终于等到幕布慢慢拉上,大家才放松了口气。我当时是浑身无力,像在做梦。
这事不觉已过去十年,现在仍记忆犹新。不过跟我糟糕的感觉不同,后来同学谈起这出剧都反映良好,很有悲剧的感觉,看来观众是最宽容的,各种各样的笑场不算什么。
学院还录了像,我就看过其中的一些片段,后来该录像就不知所终,实在是个大遗憾。几年前我还留有一张当时的剧照,是我拔剑刺苔丝狄梦娜瞬间,那场面还真有那么点戏剧的意思。可惜上次在家整理相片,已不见这相片的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