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
1、
“你为什么会看上我?”
最近脑海里时常会回忆起几个月以前的事情。那天在xxxx,和张织灵的谈话。她漂亮脸蛋的妆容,苍白手腕上的商务机械表,利落的黑衬衫短裙,我送给她的红皮包,以及她的神态口吻,一言一行,都还历历在目。
“因为你很聪明,但又不够聪明。”张织灵正在抹口红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稍稍思考了几秒钟,最后歪着脑袋给了我一个这样的回答。
她向来惜字如金,很少会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大多时候她都懒得解释,这大概是她们商业精英人士的风格。
我无言以对。我看着张织灵,她不紧不慢地打扮起来,用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她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女明星那种毫无瑕疵、生涩僵硬的美。我倒觉得她就算不化妆也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她自己或许也清楚,只是今天要去参加一个比较正式的聚会。
“不喝杯牛奶再走吗?热的。”
化好妆之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默不作声。
“怎么了?”我不解的开口。
“不用。”她又是一副懒得说话的表情,挎上包,转身推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但可能是觉得这样的态度不妥,又回头拿过我另一只手上泡好的红茶,说了句“谢谢”,就在楼道里留下一串渐远的脚步声离开了。
费解之余我想这大概就是她口中我不够聪明的地方了。我和她相处越久,我反而越不了解她。往常每天早上我给她递去牛奶她也都会欣然接受。这回也许只是因为牛奶会把口红弄白吧,我不清楚。
我和张织灵是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认识的,她创办的是一家临床医疗设备公司,在A市行业里已经算是龙头。在半年前给我所在的报社发了一张邀请函。恰巧这份差事落到了我头上,那天下着暴雨,我坐车堵在半路,等我再赶到的时候发布会已经结束了。本想就这样离开,可转念想到报社里那个早就看我不对眼的责任编辑,就这样回去肯定会让他在总编面前添油加醋一番,不死心的我只好选择走进大门口碰碰运气。
“你是记者?”脑子里正想着找个同行问问情况,耳畔突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我头微微侧过的同时便是眼前一亮,首次和张织灵见面时的那种惊艳也是让我难以忘怀。
“我是。”我眼神一偏假装并没有被她的外貌所吸引,眼里的那份惊讶也被快速的压了下去,我自认为自己的表情很自然,不知道是否不动声色。
“这里发布会已经结束了。”她再次开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冲我眨眨眼睛。
“我知道结束了,路上堵车。”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风度翩翩一点,当时我还不知道她是今天发布会的主角,仅仅是出于一种面对漂亮异性的本能。
“打算就这样回去?交不了差吧。”
“是的,很伤脑筋呢。”
“不介意的话,能不能一起谈一谈,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吧。”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很少对异性提出邀请,她对我这个陌生人提出吃饭的请求显得很生硬,不仅突兀也没有任何引导话语作为准备。更让人措手不及。
但自身的实力往往比一些礼貌性的铺垫管用,我愣神过后故意迟疑了一下才答应,同时开始揣摩对方的意图。
“先介绍一下,我叫张织灵。”落座于附近一家比较高档西餐厅的角落,点完餐,她盯着我脖子上还没来得及取下的记者证率先出声。
虽然一开始就对她的身份有一定的猜测,但我还是意外了一下。像她这种年轻的女商业精英居然会主动邀请一个陌生的小记者吃饭。
“方谨。”我亮亮胸前的记者证,说出来的话显得多余,她应该早就注意到我的大名了。
“其实我在早些时候就已经认识你了。”张织灵又说出一句让我一时间接不上的话头。
“抱歉,我……”我盯着她的样子做出一副努力在回忆的样子,其实我在心里已经肯定我和她是素未谋面的。
“是在报纸上。”张织灵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大概两年前的一次医疗事故,你写的一篇报道对本公司帮助很大。一直没来得及感谢。”
她这么一说,我瞬间就记起来我是写过这么一篇报道。大致是一起胸外科手术引发的,患者家属因为没钱手术,接受了从未投入使用的医疗设备,费用则由设备公司一力承担,结果那种新型医疗设备果然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患者也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竞争公司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在上面大作文章。看来当时出于风口浪尖的公司总裁如今就坐在我对面了。
“承蒙您当时为我们公司说话。”
“哪里,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我客气的摇头,难怪她的用词是认识而不是见过面。这种医疗事故本来就不能怪设备公司,签合同之前患者家属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说来也惭愧,那时候报道的具体内容我差不多都忘了,只记得一个大概。
当晚我和张织灵相处的非常愉快,她这个人并不太会聊天,但我身为记者口才还是有的,更何况她的外貌和地位足以让我花些心思在对话的过程中活跃气氛。气氛出乎我意料地放松,看得出来她很开心,估计平时的生物钟太紧凑所以难得有这种闲暇时光。
“那么……这次就我请客好了。”结账时,她早有准备般地迅速拿出了一张信用卡,接着又半开玩笑的说道:“别急着谢我,下次你可得请回来。”
“一定,一定。”我一听还有下次自然是点头答应,最近我经常会被父母催促告别单身。
那次之后,我并没有主动联系过张织灵,约她出来吃饭这种事更是没有。主要原因是我摸不清对方的态度,坐在她那个位置上能花在进餐里的时间并不多,虽说以后吃饭是她提出的,但难保这不是客套性的话语,上一次偶遇会请我吃饭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对我表示一下谢意。其实从网上不难了解到她是个有家室的人,结婚的对象没记错的话也是一家企业的总裁,两人都是经营同一个行业,大概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联合来达到强强联手的目的吧。
2、
天气开始逐渐转凉了,A市的天空时不时也会降下扎脸的硬雪粒。那天外勤结束之后,我和同事坐在路边摊吃着羊肉火锅,要了两瓶店家自酿的烧酒,刚吃的起劲,忽然对面多了一个人坐下的人影。也真是世事难料,看清坐下的人是张织灵我大脑短时间还短暂的空白了一下。
“吃的好啊。”不等我先开口,张织灵就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责备我,“怎么,上次答应的事忘了?”
“啊……”我一时语塞,拍了下后脑勺大呼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
“想不到你还是大忙人,那现在呢?不是在这潇洒?”
张织灵的先入为主使我忘记考虑她为什么会在这,本来借口就很蹩脚,一连串的质疑让我很是狼狈。
“算了吧,今天这顿就当请我好了。”张织灵丝毫没有要向我同事介绍一下自己的意思,反而十分不讲理招手让老板多加了一副碗筷。
“我突然想起今天采访的内容还没有整理。”同事大概看出了点苗头,十分识趣的站起,“抱歉有事要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吃。”
“这样啊,那谢谢你了。”张织灵很随意的吐出几个字,甚至头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偏转,字面理解倒像是在感谢我同事的识趣。
我抬头充满歉意的看向离去的同事,他冲我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加快了离去的步伐。我转头看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很长时间都没开口。
“你好像不大乐意……”张织灵喝了一口杯子里烧酒,从她的反应来看以前是从没喝过,不知深浅的往嘴里灌多了,酒劲上头一句话隔了半天才说完:“不大乐意和我坐这吃饭。”
同事就这样被撵走,我心里其实并不好受,张织灵强硬的要求我现在就得请她吃饭,从始至终都没征求过我同意。本来我是想半开玩笑般的指责一下她,可马上就注意到她面色异常憔悴,眼白处布满血丝,头发有些乱,后面束起的马尾也显得很随意。
“没有啊,我经常和他一起在这吃火锅,不差这一顿。”最后我我从嘴里说出这么一句话。
“那就好。”张织灵自顾自地捞起火锅里的菜,麻利的动作不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对了,问你个事。”
张织灵的问题没有马上从嘴里蹦出来,可能是想给我一个缓冲的时间。我估摸着这个问题会不会是她埋怨我没和她早点见面的主要目的。
我询问的眼光看了过去,张织灵抬起头就来了一句:“你有女朋友么?”
“啊?为什么这么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张织灵这个问题都让我始料未及,在我的想法里这似乎与正常的逻辑不接轨。
“没什么。”张织灵不想多解释。
“还没有啊。”我说这话时眼角余光瞟向她职业装下被包裹住的曲线,脑子里冒出了不干净的想法。
“很好,那我们交往吧。”张织灵又是一句让我大脑转不过弯的话,言词里不添加任何委婉做为修饰。
“啊?”我实在有点搞不清状况,反问一个字来确定我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你还不想?”她说话时挺直了背脊,声调提高。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就像是: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不是结了婚么?”
“他呀,一个月没回家了。这是他第几个小三来着?我都无所谓了。”
我无话可说。顺其自然的,当天我头脑里不干净的想法统统成了现实。
3、
早上天还没亮,我就再也睡不着了,这种想睡又睡不着的感觉相当糟糕。黑暗中我从床上坐起,望着上下摆动的空调扇叶心里一股不明缘由的烦闷。最近一段时间我不知怎么了,常常感到莫名的焦虑,坐立不安,工作也不能集中精力,有时对着稿纸半天写不出一个字。迄今为止,张织灵的不辞而别已经长达一个月之久。我本以为就算没有她,地球照样转,我也会与之前没多大区别,看来事实并非这样。
我心里很清楚张织灵完全做得出这些事,长久以来也有心理准备。她很可能突然在某一天就会离开我,像这样手机一直关机,发微信不回,平常我们一直喜欢去的西餐店也找不到她人影,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确切的说是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就太多了,玩腻了厌烦了,老公察觉到了什么等等。
至于她为什么连句话都没留下。我不由的想到每次我问她问题时那种懒得开口的表情。她向来保持着自认为良好的习惯,不想说话时不会浪费力气张嘴,大概她认为这种事解释起来相当麻烦,所以干脆不再出现让我明白她的意图。
那我是不是该自觉地收拾包裹走人?反问自己的同时我打量起这栋新买来的电梯房,家具齐全,房子本身也很新。是从一个小官手里买来的,离我上班的报社很近,这也是让我奇怪的地方,因为这间房是在张织灵不辞而别的前不久买下的。如果说她已经打算甩了我,那就没必要再买下这间房,哪怕是可以理解为她钱多,好歹这里也是二环线。地价可不是一般的人所能想象的。
一个月了说来也不长,我原以为这足够我冲淡对张织灵的情感,但现如今我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她的样子,回忆起和她生活的点滴。睁开眼她却不在我身边,这让我无比的空虚……甚至于有了绝望的念头。
张织灵近乎是一个完美的女人,除了经常回答问题时的敷衍了事。她一个月里几乎大多数时间都会回来为我做饭,饭菜的可口程度让人无可挑剔,家务做的也没有想象中的娇气。因此每次和她同床恩爱的时候我都有种上当的感觉,我不明白她老公为什么还会去偷腥。家里有这么一位会赚钱又贤惠的娇妻也应当满意了吧。
不管怎么样,以我现在的状态完全没法工作,这几天写的稿子要是就这样交上去,估计会把总编气的七窍生烟。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张织灵问个明白,也许某些事她亲口说出来会让我不再有侥幸心理,彻底的从脑子里删除她,即使我自己也不清楚这是否管用,但可以肯定一点,什么都不做是没法解决问题的。
不过要怎么做才好呢?张织灵的手机一个月前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不用想也知道她的SIM卡是专门为我准备的,那张卡现在应该躺在某个不知名的下水管道里。那么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电话去她公司,直接冒冒失失的去她办公室找人估计会连面的见不着。
估摸着在张织灵平时出门去上班的后一个小时,我拨通了她公司办公室的电话。听着话筒里“嘟嘟”的忙音,直接问她为什么不回来了?我头脑里又不由地浮现出电话那头她那副爱理不答的样子,每次这么一联想,我心里就莫名的感觉堵堵的,这也是这通电话拖了一个月的主要原因。
“喂,您好,这里是XX集团有限公司,请问您有什么事。”接电话的是前台,声音很甜美。
“麻烦帮我转接一下张织灵小姐。”我很客气的说道。
电话里对方迟疑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很生硬:“张总现在很忙,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我会帮你转答。”
“我有重要需要亲口告诉她,我叫方谨,谨慎的谨。一个月前我们还说过话的,你跟她说下我的名字她会和我通电话的。”
“好的。”大概是被我转冷的语气唬住了,前台小姐答应了,大约一分钟过后,她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的语气比上次更加恶劣,“抱歉,张总说对你没印象。”
不等我再次开口,电话就被挂断了,留下的又是一阵忙音。
看来是直接不想和我再有任何瓜葛了。手机放在枕头边上,我心里空荡荡的,张织灵连电话都没有接,这样的结果既在意料之外也属于情理之中。失落过后我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烦闷,似乎是再重要的事都随着她的离去而微不足道了。此时此刻,我也确信了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有多么重要。
草草洗漱完毕我只能去上班了,路上买了盒香烟,本来我已经戒烟将近半年,看来这次又要失败了。点上火,我咬住滤嘴连续抽了好几口,但完全没有任何味道,尽管如此我还是抽的特别凶,步行上班的路上这一会香烟已经去了小半盒。
张织灵很讨厌烟味,所以我才会去戒。在此之前我也尝试过戒烟,但都没有这次坚决。
4、
来到报社,我屁股还没坐热,忽然手机一通电话打来,号码有点熟悉。
“喂,你好。”
“请问是方谨先生么。”甜美的声音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刚才和我通话的前台小姐。
“我是。”
“我是XX集团的,实在抱歉,张总说她想起你来了。”
我很诧异,不明白张织灵的意图了:“我就说嘛,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忘了我。”
“我想再次确认一下,您找张总具体有什么事呢?”
“有什么事……?是这样,她要我去你们公司工作。”
“这样吗?”电话里对方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考虑我话的真实程度,“张总要你下午六点的时候过来一趟。”
“……好的。”
挂上电话之前,对方又补充道:“对了,你之前应该有填过入职申请表吧,下午一起带过来。”
通话结束,我盯着手机上屏幕上的号码,一时间思绪百转。首先可以确定的一点,坐在张织灵办公室的不是她本人,是个冒牌货。
以我的身份,张织灵是不会弱智到把我叫去她办公室,起码会是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更不可能让前台问我找她有什么事,这个问题实在很白痴,她和我同居了半年,然后一声不吭的在我眼前消失了一个月,我找她的原因显而易见。要去她们公司上班也是我临时的胡编乱造,入职申请表这种东西我更不可能有,但是对方却自作聪明的让我带过去。
那我下午还要不要去张织灵的办公室?想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我就有了答案,一定要去一次。否则没法弄清张织灵在哪,可以肯定她不是去出差或是因为公事不在公司,不然前台会直接告诉我。既然出现了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那个冒牌货的意思了。那张织灵人呢?我不得而知,在我的推测之下,唯一有可能也有能力代替张织灵坐在她办公室的人……就是她那个把外遇当饭吃老公了,他和张织灵从事一个行业,两人也因此而结婚。
有夫之妇的外遇对象要去见她老公。总结一下好像就是这么回事,想了想我之前的种种烦闷都挥去了大半。张织灵也许不是因为想甩了我而消失了一个月。
5、
XX集团有限公司位于市中心一栋耸立写字楼的最靠顶的十层。夕阳西下,冬季的太阳照在玻璃楼上,一眼望去是一大片刺眼的光污染。
我走进一楼大厅,这里有五部电梯,但每部都是人满为患。电梯几乎会在每个楼层停留。最后满载着上班族下来。好不容易进了其中一部,踏进拥挤空间的刹那,我就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温度的上升,人实在太多了。
电梯停停顿顿上升过程足足持续五分钟,我左右张望了一下所在的楼层,径直走向了前台,那里坐着一个在玩手机胖女人。
“你好,请问张织灵小姐的办公室在哪里?”
“你有预约么?”胖女人头也没抬,说话声音甜美,我确定了她就是早上和我通电话的人。
“我叫方谨,谨慎的谨。”
我这么一说,胖女人才抬头打量了我一眼开口:“左边直走最后一间办公室就是了。”
顺着胖女人所说的方向,我来到了一扇刷着红漆的木质大门前。试探着敲了几下门,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沉闷的声音:“请进。”
转动门把,走进办公室我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异香,是张织灵用过的某种精油的熏香,之前洗澡的时候我见她往浴缸里滴过这种气味的精油。室内灯光昏暗,四下里的格局也很简单,与我想象中总裁级别的办公室有些出入。
办公室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国字脸、鹰钩鼻,眼睛里透着一股招女性喜欢的阴郁,穿着正统的黑色西装,戴着副细边框的眼镜。也难怪当初张织灵会看上他。
“你是……?”我故作吃惊的张口,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李峰,我妻子张织灵临时有事出差了。”他自我介绍了一番,接着伸出手对我比划了一下,“请坐。”
“但……我是被张小姐叫过来应聘的。”
“我知道,她和我说了你的事,但确实是临时抽不开身,所以让我来接待你。”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抱歉,你工作的问题以后由张织灵本人和你谈,我并不是特别了解。”
“什么意思?”我脸色一沉,扮演着我这个角色应该有的表现,“她人不在?当初可是她主动找上我的,既然要改天来怎么不事先电话通知我一声?”
“实在抱歉,叫你特意跑来是有别的事情。”李峰面无表情的态度使我想起了张织灵,两人虽然长相天差地远,但这副样子着实让人心里不舒服。
“什么事?”我开口反问,同时也清楚正戏来了。这也是我心里一直在猜测的事,眼前这个身为张织灵丈夫的男人把我叫过来的目的会是什么?从早上我打电话来这里的态度来看,他一开始并不想见我,最后却又主动回了我电话约见,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从我嘴里了解到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使他感兴趣很想深入了解。回忆起早上的那通电话,具体会是我的哪句让他改变主意想要见我……到现在我还是毫无头绪。
李峰迟疑了一下,食指有节奏的敲着身前的办公桌,构思许久才显得谨慎的问出一句:“张织灵是在什么时候要你来我们公司上班的?”
“不是……为什么这么问?这和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么?”
“并没有,但请你务必回答我,拜托了。”
“一个月以前吧。”
“具体是哪一天你还记得吗?”
“这么久的事了,我怎么可能记这么清楚。”
“那……你能确定是一个月以前么?而不是一个半月?或是两个月?”
“到底怎么回事?我是来应聘的,准确地说我已经通过了应聘是来接受职务的。贵公司到底需要我么?如果不需要我可以马上走。”
李峰敲击桌面的手这时候停了下来放到了嘴边,对于我的回答与问题明显让他很为难,他咬到了食指的第二节。
“实在抱歉,这对我很重要,请你问答一下我的问题。”
“这点当然可以确定,就是在一个月之前,决不会超过一个月。”
“非常感谢。”李峰再次道谢。这次的神情倒很真挚,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手指压着从光滑的桌面上推到我身前,“没事了,我会叫司机把你送回去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不好意思,我不缺钱。只是贵公司的做法实在让我很不满意。”我扫了一眼信封的厚度,换作平时我也许会不客气的收下,但现在李峰好歹算得上我半个情敌,总得有点骨气。而且说实话我真的不是那么的缺钱。
离开办公室,这一趟没有白来,我对张织灵的去向已经大致有了了解,正因为如此我好不容易放宽的心又悬了起来,甚至这次悬的还比之前要高。
怀揣着心里满满的不安,我等来了电梯,“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从两边缓缓拉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和我擦肩而过。粗略的一瞟我看清是两个男的,其中一个四五十岁的样子,面孔威严,,眼神很锐利,皮夹克下的身体很魁梧,但头发中夹杂着的白发显示着他年事渐高。另一个比较年轻,像是没睡醒一样,正懒洋洋的打着哈欠看向我这边,也就是他让我心里一紧,看似不经意的目光让我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请问……”我站住了脚,按下电梯里的按钮阻止了电梯门合上,“你们是警察么?”
话音刚落,走在我前边的两人齐齐站住了脚,回头看向我。
“你有什么事么?”中年男子看了我片刻后开口,他一旁的年轻人又在打着哈欠。
“你们是来查张织灵失踪案的吧?”
年轻人打哈欠的动作顿住了,嘴张到一半,和身旁的中年男子对视一眼。我问出的这句话绝不是什么临时起意,更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这两人绝对是警察……进一步验证了刚才我所说出来的话是事实。
6、
A市的天空下着小雨,一部分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在半空中结成了冰,“哒哒哒……”的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成了雨夹雪。罗任同讨厌这样的天气,没记错的话这种阴雨绵绵持续快一周,昨晚雨下大了一段时间。到了现在虽然小了许多,但老天仍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罗任同把车门推开,外面的冷风夹杂着雨雪涌进车内,顺着衣领在身体里转了一圈。他缩缩脖子,起身从椅子上站起,膝盖用力的瞬间那里传来一阵刺痛,就是这样的阴天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已经到了患风湿的年纪。警车停的位置是在接近市郊的一栋大楼前,这里即将被拆除盖工厂,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也不会有人事先来查看,自然警局也不会接到报警电话。
天边微亮了,但罗任同抬起头时候大楼还是黑漆漆的,唯独顶楼处不时有手电的光束扫出来。他和身后开车送他来的同事道了几声谢,就开始了煎熬般的爬楼过程。一小时前他接到电话,这里是个案发现场,被害人跟他调查的案子有关。
这是栋违规建筑,本来是用来住人的,结果人气还没沾什么就要被拆了。走到顶楼,罗任同膝关节痛的已经麻木了。来到走廊最靠右的那间房,大约五十平米的空间塞下了近20个人。他的新搭档谢晓峰就站在门口,玩着手机打着哈欠,与周围匆匆穿梭的鉴识人员格格不入。
“你怎么不进去?”他问,回答他的是一声拖的老长的哈欠。
“人太多了,进去打游戏有点碍事就出来了。”
罗任同不可理喻的摇摇头,他有点想不明白,这种混饭吃的人为什么会和自己搭档,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当上刑警。他一直以为,希望比任何人都先要到达现场,是干这行的一种本能。看他一副理所当然样子,罗任同连骂他的话都憋了回去。
“我只是觉得,一大帮人去观察同一个地方,没什么意义,而且会妨碍鉴识科的工作。”
“行了,行了,不用解释,你到底打不打算进去。”
谢晓峰这时候收起了手机,脸上露出一副不舍的表情,明显是没玩尽兴:“你都来了,我当然还是要看一下的。”
房间里分区的同事是最先赶到的。虽然没见过面,但罗任同首先就是走上去和他们相互握手,嘴里说着辛苦了麻烦了之类的客套话。言外之意就是案子被我们接手,你们可以回家趁着还没天亮再补个觉。
分区的同事离开之后,房间的拥挤程度明显减轻了不了,罗任同走路的步伐也放宽了一些,之前的小心翼翼是他担心自己踩到什么证物。房间里相当乱,是属于没专修的毛胚房。各种生活日用品堆的到处都是,除此之外还有拴人的铁链,最显眼的就是那只手了,被剁下来的手,安静的躺在房间的正中央。
“手臂还挺新鲜,刚砍没多久吧。”谢晓峰蹲下身体,简单的多看了几眼又站了起来。
“鉴识科怎么还没把它拿走检验?”罗任同问着一旁拍照的同事,他没有理会搭档,反感的认为没必要和这种人浪费口舌。
“上头说要等你们过来。”
“没关系,现在拿走吧,多久能出结果?”
“如果只是确定被害人的身份,顺利的话今天中午。”
“附近有搜索过吗?有没有发现其它肢体?”
“还没来得及,这是现场发现的那部手机,你需要看一下吗?”鉴识科的同事说着递过来一个透明的证物塑料袋。里面装着一部刚上市的智能机。这也是他一小时前他被吵醒美梦的原因,分区的同事通过上面的联系电话确认了,这部手机属于一个叫张织灵的集团总裁。
“没有发现尸体的话,被害人可能还活着么?”突然问话的是谢晓峰,他直接打断了两人滔滔不绝的趋势,这又一度让罗任同感到很不愉快。
“活不成了,就算手臂没被砍,这个出血量也达到了致命程度。”鉴识科的同事指了指地上被白线圈起来的部分,那里很干净,血迹应该是被洗掉了,“这一大片都有鲁米诺反应,初步估计出血量有1800毫升左右。”
“很奇怪呢,有时间擦血和搬运尸体,手臂却堂而皇之的摆在这,手机是在哪里发现的?”
“吃剩的饭盒里,应该是被害人察觉到有生命危险了,所以才这么干的吧。”
“既然有藏手机的条件,为什么不打电话求助?绑架她的歹徒也应该事先把手机拿走才对。”
“可能是没电了,充电后手机收到最后一条短信也是一个月之前的。”
“够了,先入为主的判断过多了不好。”罗任同不耐烦的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那么……”谢晓峰说话前迟疑了一会,“我们今天应该去拜访一下张织灵的丈夫李峰了,关于手臂的事要不要和他说?”
“不用,你千万别乱说话,被害人家属通常都很想知道案件的进展,但其实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谢晓峰抿住嘴唇没再发言,罗任同这么一说他倒发现李峰很奇怪,妻子失踪了半个月才报案,如今不见踪影已经有两个月了,却从来没主动联系过警方问案件的情况。
7、
“你为什么会知道张小姐失踪了?”
我又回到了张织灵的办公室,对面坐着两个警察和她的老公李峰。我现在在心底无比后悔刚才的冲动,现在事情麻烦了。本来我正确的做法是回家做好充分的准备,等着警察跟我联系,却因为着急惹的自己一身骚。我的身份从路人直接攀升到了嫌疑人,那两个警察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把张织灵绑架了一样。
“猜测,这只是我个人猜测。”现在我不得不绞尽脑汁弥补刚才的过错。
“猜测?能详细说一下是怎样的猜测吗?”那个叫罗任同的警官明显不可能接受我这样的回答。
“等一下,你们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只是例行公事问一下必要的问题,请你最好能配合一下。这也是为张小姐着想。”
“恕我直言。”我酝酿了一下语言,说话时看向李峰,“你妻子张织灵既会做人又很讲信用,她是不会连我电话都不接,接着让前台把我叫来见面,结果人却不在。”
“仅仅凭这个?有点勉强吧。”
“凭这个我只是知道了把我叫来的不是她本人,还有就是李先生的问话,他似乎很关心张织灵上一次我和通话的时间。从这里我就隐隐的发现了点苗头,张小姐已经是不是失踪了一个月以上?”
“你是说张织灵本人一个月前还和你联系过?”
“没错。她让我辞掉报社的工作来这里上班。”我说到这里,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请问,张织灵小姐具体失踪了多久?”
“她已经两个月没来公司上班了。”回答我的是李峰,“今天电话里你有提到我妻子在一个月前联系了你,所以才冒昧的把你叫过来,这也是出于无奈,耽误你的时间我也会想办法补偿。”
“我时间还没精贵到那个地步,只是你完全可以把事情说明。”
“关于这点是我们的要求。”一旁的警察罗任同接过话头,“考虑到绑架事件传出来可能会被记者登上报纸,这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甚至刺激到绑匪,所以才提议要保密。”
我就是个记者。刚才那么说也料到会有这样的答复,我清楚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那么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仅凭这两点你就能判断张织灵失踪了?”罗任同无视了我拙劣的话题转移,看向一旁的同事说:“我和他都没穿警服,你是怎么认为我们是警察的。”
“猜测,我说了这是我的猜测,当然也有一定的推理成分。”我硬着头皮这样回答,也许时间长点我能想到很好的理由塘塞。但说真的,我刚才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不知道这两个警察能否接受,总之我从这两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端详。
“你又是怎么和张小姐认识的?”
“半年前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结束后她主动找上我的。”
“能具体一点吗?那么多记者她为什么会找上你?”
“我曾写过对他们公司有利的一篇报道,她记住了我的名字,那次请我吃饭以表感谢。”
“之后你们一直有联系?”
“偶尔吧,最近的就是一个月之前的那次了,都是她主动打电话给我的。”
“你们都聊些什么?”
“工作。”连珠炮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这似乎是一种快节奏的问话技巧,我刚回答完,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没给我太多思考时间,“她们公司经营的医疗器械,很敏感,新产品上市经常要面对记者的提问,所以她才来请教我。”
“李先生知道这件事么?”罗任同问到这里忽然转头看向李峰。
“我并不清楚,我们两家公司虽说是合作关系,但她公司的内部情况我也是最近才有所了解。”
“你们只是通过电话商讨?还是会见面谈?”
“见面,很巧我们都喜欢吃火锅。”
“都是在一家店?能说下你们通常都回去哪家店么?”
我说出了和张织灵第二次见面的那家路边摊,那里没监控,老板也对我们有印象。说到这我都有点佩服自己刚才一连串的回答。
“等一下,我也有个问题。你是说你们相互联系都是张织灵打电话给你么?”对话被打断的很突然,说话的是本来一直在打哈欠的年轻警官。
“是的,她都是打给我办公室的座机。”张织灵确实这么干过,而且次数不多。
“也就是说你从来都没打过电话给她?”说着,只见他从办公桌上拿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号码递给了我:“这个号码你认识么?”
“不认识。”我心里一紧,这个号码正是我的手机号。警察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们已经查了张织灵的通话记录?
“这是一个匿名身份登记的手机号,我们今天早上查到张织灵曾多次接听过这个号码。我们怀疑是张织灵熟悉的人将其绑架的。”
该死……!我心一慌,事情的突然完全出乎我意料。要是直接承认,我今天就不用回家了,毋庸置疑的会被警车接走,那么之后我和张织灵的关系也会曝光。如果警察再认为是张织灵不愿意离婚,所以我才绑架她再软禁起来……那就麻烦大了。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真的。”年轻的警官微笑的开口,“能把你手机借我看一下吗?”
我差点破口大骂,这还没有怀疑我的意思?
“不行么?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算了,毕竟我也没有这个权利一定要让你把手机拿出来,这么做只是证明你的清白。”
“够了,我知道了。”我眉头皱起,“如果我手机没问题我希望马上离开。”
“没有问题。”
我直接把手机拿出来摆在桌上,当然,这不是那台用匿名身份信息登记的手机。那台手机是用来做秘密采访时才会用到跟线人联系,一句话概括就是一些见不得光的采访。之前出于谨慎我一直都是用它打电话给张织灵。
“刚上市的手机呢,跟张小姐的是同款。卡也是新的吧?”
“这张卡我用了快五年。”我语气不耐烦的表达着不满,同时莫名的感到些许不安,而这些许的不安随着我思绪在不停的放大。
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我就猛地想到了什么,勉强控制住了不让脸色大变,我把放在腿两边的手移进了裤兜里。如我所想,另一部手机就在我身上……
年轻的警官在拨号了。我可以这么肯定,他一脸若无其事,其实是在打这个号码。兜里的手机是部电信老年机,我关了静音,但却开了震动。这么近的距离,坐在我对面的三个人不可能听不见震动声。得赶紧关机……想到这我的手指按在了关机键上,很快又松开了,同时也体会到了冷汗瞬间爬满背部的感觉。这部手机就算调了静音,关机时的音乐仍然清脆悦耳。
“嘟——嘟——…”偏偏这个时候,警官打开了手机的扩音,明摆着是要告诉我他在干什么,一声声的忙音仿佛打在我心头。我已经方寸大乱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你在做什么?”我又一句明知故问,表情不知道像不像很疑惑。
“打了个电话。”
“能把手机给我了么?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好的,请留下你家的具体位置,这几天我们还会登门造访的。”
8、
电梯内部光滑的金属表面反射出我的样子,把我的面孔扭曲的面无全非。我对这次下楼的印象到此为止。等我站在马路对面的时候我才稍稍缓过神来,完全记不清我是怎样下楼再穿过马路的,我甚至都在奇怪着自己居然没被车撞。
从我有惊无险的走出那间办公室开始,浑身紧绷的肌肉刚刚放松了一点,接下来我推论出来的结果彻底剥夺了我的思考能力,脑袋里被张织灵懒洋洋的侧脸填满。张织灵被绑架了,而且绑匪不是为了钱,因为时隔两个月却没打勒索电话给家属。这么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既然不是谋财,那就很大可能就是害命了,一个月没点音讯那么她活着的几率微乎其微。当然绑架张织灵的人也许是因为她外貌身材都很美,只是这种情况基本不太可能。我倒宁愿是后者,至少人还活着。
走在街道上我好几次差点两脚发软栽倒在地,我当心那两个警察就跟在我身后,强撑住身体上了一辆出租车。
这种时候我还没资格失魂落魄下去,我有一种强烈的意愿想杀了那个绑架张织灵的人。这样的想法在两个月前我还会觉得可笑,不仅愚蠢而且幼稚。最正确的做法是尽快撇清我与这件事的关系,别让警察查到自己。不得不承认,我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女人。
目前最要紧的有两件事要做,首先是把那部差点害死我的手机关机,拔出电话卡,再摘个机会把手机和卡一起烧成塑料渣。第二件事就是回到那间张织灵刚买不久的房子里,虽然这么做很危险,警察可能已经盯上我了,但我需要把自己的一切痕迹从那里消除。那间房子是张织灵名下的,虽说没走正规的交易渠道,可难保警察不会查出来。
同时我也得弄明白两个问题,我原以为张织灵只失踪了一个月,不过我今天却得知她两个月没去公司上班,并且警察都错误的认为张织灵失踪了两个月。关于这点我绝不会记错,一个月以前从买好新房子我们俩同居开始,她还在上班,起码我看上去她每天都有早出晚归。也就是说她那个时候就有事瞒着我,会是什么样的事?
另一点就是关于她的手机,从之前和那两个警察对话中我了解到,警方在今天发现了张织灵的手机,具体是在哪里发现的我并不清楚。但不难推测出,一同发现的可能还有一具冰冷的尸体。想要报仇,我得知道张织灵是死在哪的。
9、
天空一道黑影飞快的下压,砸在我半米前的水泥地面上,“砰——”的一声仿佛砸在我大脑凌乱的意识里,是一个花盆。我茫然地低头,眼神缓缓聚焦,仙人掌盆栽的本身比我脑袋还大,眼下摔得粉碎,最近的一块碎片紧挨着我的鞋尖,露出的泥土依稀可以看出花盆之前的形状。
我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住宅楼,很快就在一处楼层间的阳台上发现了类似的盆栽,大概在七八楼的位置,那里并没有看到人。这里是张织灵给我买房子的小区,由于处于市二环线的黄金地价,只有两栋居民楼,我周围并没有人,所以包括我在内都没人完全看清楚刚才的一幕。如果我被这个盆栽砸中,那种高度我脑袋开花的画面应该有很多颜色。和死亡擦肩而过,我原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
当初买房的时候没得挑,二楼靠右,房子有点返潮。用钥匙打开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我忽然闻到一点怪味道,很淡,感觉我曾经某个时候闻过这种味道,我没太在意。径直走向卧室的厕所,想快点解决个人问题,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那股特殊的味道变浓了一点,这种感觉很难受,我总差那么一点就要想起是什么味道了。拧开厕所门把,就在我准备将其推开的时候,透过门上透明的部分,两眼忽然注意到了厕所里有东西。定睛一看发现是只老鼠,不知道是怎么溜进来的,趴在马桶盖上一动不动,浑身的毛发也无精打采的,应该是死了。
警兆骤升,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老鼠的表情似乎很痛苦,像是被毒死了的。我松开了门把,打开厕所里的排气扇,并迅速的后退。我想起了房间里那股味道是什么了,像是药店里的苦杏仁味,厕所里挥发着剧毒的氰化物,有人想杀我,刚才的花盆也不是巧合。
我被一只乱窜的老鼠给救了,甚至我还憋屈的不能报警。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坐在床上想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两只脚一直在不争气的颤抖,怎么也控制不住,连带着我拿烟的右手都很不稳,我这是在害怕?衣服也没换,我就倒在了床上。如果张织灵撞见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无声的拿走被子睡在沙发上。第二天再把床单洗了,这是她的一贯作风,用行动表示抗议而不是喋喋不休的唠叨。
我又想到了她,真是要疯了……两根手指按在紧闭的眼皮上。我心里忽然意识到,如果杀我的人还在这个房子里,那现在是最好取我命的时候。想到这我猛的睁开眼睛,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重新坐回床上,拿烟的手还在抖。
是什么样的人会想要我的命?记者这个行业会得罪很多人,但我认识的人里还没有到想杀了我的地步,而且很奇怪的是,这里的住处也只有我和张织灵两个人知道。想到这,我不禁把这件事和她联系了起来,今天我推测出她死了,被人所杀。杀她的不是为钱,很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谋杀。我记得某位名人曾说过一句话,如果觉得一个阴谋很蹊跷,那么请从利益的角度去思考。
要说利害关系,张织灵死了会便宜了谁?我马上想到了她老公李峰,他妻子家产的分量可不是一般的足。如果是他杀了张织灵又为什么想杀我?我能想到的唯一动机就是他知道我是第三者。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的,李峰绝对有可能知道这间房的存在,老婆这么久没回家,请人跟踪或是亲自行动都可以。按照我从张织灵口中对于他支言片语的了解,李峰从结婚后外遇不断。当然就算这样他还是很恨我,这对于男人来说也并不奇怪,理论上是我把他绿了。
其实我很不明白拥有张织灵这样的女人,李峰为什么还要去外遇。找新鲜和刺激?还是吃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我这算什么?没碗,一开始就坐在锅里吃?
短时间内我也只能把事情理顺到这一步。时间很紧,那两个精明的警察难保不会查到这间房的存在,说不准一分钟后就会来敲门。刚收拾好个人物品,我就注意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间房子留下了关于我的太多痕迹,警察如果到了这里,第一时间就会叫来鉴识科的人来调查,发现张织灵的指纹不会奇怪,连带着我的指纹也到处都是……恐怕到时候我的自由都会被限制。
我一个人要做到擦干净整间屋子是不太现实的,总会有遗漏,况且时间条件也不是很允许。寻思了半天我最后打电话给了家政公司,根据对方的要求七十平米房间的彻底打扫费用是八百块。我回答说给三倍的价钱,前提是每一个角落都要擦到位,床单碗筷杯子之类的换新。先预付一半的定金,完工满意后再付另一半,钱直接打进银行卡里,然后我还交代了一会有事要出去,钥匙在屋外的门檐上。对方爽快的同意。
完美了。打给家政的电话是这间房里的座机,从始至终我不用露面,说白了警察就算知道了家政来打扫过,也不会往我头上想。
确定了再没东西忘拿,我离开了这里,此时天已经全黑。我第一次觉得人实在是脆弱,今天我两次差点被杀,走在路上似乎危险无处不在,每一个路人看上去都那么可疑,过马路之前就在想自己会不会被辆大卡车碾过去?再这样下去我估计早晚得去看心理医生。
提心吊胆的回到家,我检查了每一间房,再关好门窗,物业强制付费安装的防盗网让我稍稍安心,以前我对此一直心怀不满。关于下一步要怎么办?我早就没精力去多想了,自己一个记者,毫无侦查经验,我连从什么地方开始入手都不明白。请假是必须的,还不知道突然要求请长假会不会批,明天有空得问问我的记者同事消息,也许他们会有张织灵凶案的消息。
先洗洗睡吧。
10、
手机铃声提示音响起,李峰猛的从女人肚皮上睁开眼睛,摸索着拿到手机,号码很陌生,是本市打过来的,他接了。
“你好,我是李峰……又有事要问?上次我该说的都说了……必须是现在?你们去我家了?……我不在家,睡在外面了……就不能改个时间么,警官先生……好吧,我的位置是……”
李峰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怎么了?”床上的女人不可避免的被吵醒,声音娇柔的令人发软。
“抱歉,突然有事。”李峰把自己倒挂在健身器材上,一下又一下的做着仰卧起坐。
“不是说好的今天带我去你家的么?怎么每次都这样。”女人很不满,她从床上坐起来,露出赤裸性感的上半身。
“……”李峰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腹部用力使身体抗拒地心引力向上抬起,鼻子有节奏的呼吸着。
“你到底有没有打算和我结婚,还是你一直在骗我?为什么总是把我带来这种地方。”女人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做到力竭,李峰倒挂在健身器材上大口喘气,他看着女人在视线中旋转了180度的样子,心里赞叹着她的身体——该怎么形容呢?让人爱不释手还是欲罢不能?总之那具身体和她的容貌让谢晓峰想到时装秀的模特。
“这里就是我家,我买下的房子。”李峰用严肃的口吻说道,“等下你得马上离开。”
“你……可是你说过郊区那边还有一栋别墅。却从来没带我去看过!”
“我骗你的,其实并没有。”李峰随口应付了一声,他觉得跟女人解释清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你还骗了我什么?不止我一个女人?”
“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说没有你也不会信。”李峰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不耐的表情,他再次下逐客令,“你必须要马上离开,待会有人要来。”
“是有别的女人要来吧。”女人讥讽的说着,但还是选择了站起来穿衣服,“如果你之前都是骗我的,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毫无压力的威胁。李峰从健身器材上下来,开始做起俯卧撑,仍然是节奏性极强的一下接着一下,直到他大汗淋漓的时候听见了女人摔门的声音。
警察为什么会突然造访?李峰心里升出一个念头,最近因为张织灵的原因,这是他近半月以来第一次没回家。应该是在怀疑自己了,专门有人在自己家门口全天蹲点,而且打来电话不是要自己回去,而是说十分钟之内赶来这里,如果现在自己是在和张织灵在一起,接到电话就算临时想到对策也会很棘手。
果然十分钟不到,就传来了按门铃的声音。李峰也没换掉身上粘着汗液的睡衣,就开了门。来的人是两个很年轻的警察,却不是那个给他打电话的罗警官,这两人来这大概是为了确定李峰确实在这,也没问什么问题,进来后就当着他面打起了电话汇报情况。接着是四十分钟后,罗任同来到了这里,另外两个警察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就这样离开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李先生今天没去上班?”
“最近公司的事忙的焦头烂额,今天难得有空想上午休息一下。”说到这,李峰不满的皱起眉头,“只是到底有什么要问的?能快点么?”
“就几个简单的问题需要尽快确认,比较重要,电话无法说明。”罗任同说着,从衬衣的口袋拿出两张照片摆在玻璃课桌上,“这两人你认识么?”
“不认识。”李峰扫了一眼那两张照片,立刻开口。
“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有。”
“奇怪。”罗任同眼神很犀利的盯着李峰,像是把人看穿了,“一般这种情况,正常人都会仔细看过照片之后才回答,李先生只看了一眼就马上肯定不认识?”
“我过目不忘。”李峰不耐烦的回答,其实心里很慌,警察居然连这个也查到了。两张照片上女人的共同点就面容娇好。他都认识,其中一个圆脸的叫唐静,五十分钟前刚从他家离开。
“我们昨晚了解到,她们都失踪了。”
什么?李峰心里错愕了一下,这么怎么可能……
“哦,然后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前天去过她们的家里,家人因为她们这么久无法联系上,都报案了。”
李峰微微的释然了。唐静的父母是那种老革命顽固,比较重男轻女,家里还有一个小儿子,他们知道女儿和一个已婚男士发生关系,成了第三者,当即断绝了关系。唐静从小就叛逆惯了,凭着外貌在上学的时候就骗到了很多钱,而且喜欢赌博,平时自己给了她的钱基本全丢给了地下赌场。当然,据唐静本人的说法,父母并不知道她的对象是自己。
但是……另一个人家里怎么也会报案?李峰盯向另一张照片,顿时感到不妙。
“所以呢?你觉得我把这两个大活人怎么样了么。”
“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真的不认识她们?”
“完全没有熟悉的感觉。”李峰硬着头皮说道,即使是警察,也最好不要知道这个,“这和我妻子的案子有关系么?”
“据了解,她们三个大致是在同一个星期失踪的。”
“很可惜,我并不认识她们。还有什么事么?”
罗任同收起照片,舔舔嘴唇开口:“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妻子的下落?”
“说实话,结婚后我才发现她脾气很臭,本来我们已经准备离婚了。”
“但是……好歹你们夫妻一场。”
“够了,这是我私事,还有什么问题么?”
“最后一个。”罗任同说到这顿了一下才说,“11月20号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李峰心里警惕起来,罗任同口中的日子是在五天前,没记错的话,那天过后警察就去了一趟张织灵的办公室,自己就在里面。
“具体情况到时候会告知,请先回答。”
“我回家了,跟平常一样。”
“家里还有其他人可以证明么?”
“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我只是在例行公事问话,希望你配合。”罗任同板起脸,语气生硬。
“家里有佣人。”
“我去过你家,佣人说你一般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不许任何人敲门。那天回去后,你再没出去了么?”
“不相信我的话就不要来问我了,我都说了我在家,一个人在房间没再出去过。请问还有什么事么?我很忙的。”
“问完了。”罗任同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离开时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很不满这次问话。
李峰没有说慢走。注视着罗任同离去,这次的对白并不长。很明显,他清楚警察在怀疑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五天前去干嘛了?李峰想到了刚才那两张照片上的人和张织灵,除开唐静,是不是发现了她们之一的尸体?推测出了死亡时间是在那天?
想到这。李峰拿出手机拨通了唐静的号码,打算提醒一下她最近注意安全。可是连续打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唐静以前从不会这样,就算吵架了也会接电话。
11、
早上的突发状况让我六神无主,瞬间的惊魂也是前所未有的。当时的我险些大叫出声,直接滚下了床,慌不择路的来到客厅。到现在才平定下来——报警吧,这种时候一定要报警才对。我掏出手机,手指发抖刚按了两个键。报你妈……用力把手机甩地上,就算报警了也无法解释。
我自己差点被杀都不敢报警,甚至做了好人把证据都销毁了。警察都会把报案者当作第一嫌疑人,我肯定会被带走,发生这种事,不用想我就是警方的重点照顾对象。警察来了怀疑的人肯定是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我来到自家门前,防盗门跟往常一样,看上去似乎是我昨晚锁紧门后再没被打开过。我家在八楼,这怎么可能?
得赶快处理掉!
我还没来得及有多余的想法,就听见门外有动静。是拨弄门铃的声音,因为那个门铃坏了,接着敲门声传来。我凑到猫眼上一看,差点腿一软跪在地上。是上次那个警察。
敲门声还在持续。我犹豫的几秒钟,关好了卧室门再锁上,硬着头皮把门打开了。
“什么事?”门外只有一个人,谢晓峰……没记错的话他是叫这名字。看来这阵势不会是来抓我的。
“早。”谢晓峰礼貌的问候一声,语气干巴巴的,“我这次来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进来吧。”
“打扰了,本来那天下午之后就想找你,可是你没回家。能告诉我你之后去哪里了么?”
刚进门,谢晓峰就毫不客气的开口,很突然,我原以为他至少会先坐下。
我去报社有点事。这句话卡在了我喉咙里,不能这么说,那天警察也许报社和我家都去过。谢晓峰故意这么问可能是在下个套子给我钻。
“肚子饿了,在外面吃饭呢。”我很随意地回答完,转身去给他倒水。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客桌上那一层厚厚的灰,不仅是这里,我余光一瞟发现沙发上也是。我有段时间没回来过了,这几天哪有心情去打扫卫生。
水壶被我拎起来,重量显示里面没水。布满灰尘的桌上留下了一个圆形的空白,谢晓峰注意到了这些,但却没说话。
我把矿泉水瓶里的最后一点水倒给了谢晓峰,他没客气,一口喝干。然后我在他面前桌下。“上次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请一次性问完。”
“说实话,根据案情的进展,可能会有很多新情况要了解。还希望你以后能多多配合。”
“不是……”我一脸不可理喻的反驳,“我和张织灵萍水相逢,并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
“消息有没有用,是我们两判断,就算是为了一条人命,请你务必协助一下。”
为了一条人命……这样的说法让我哑口无言,只能认命的点点头。
“那我们开始吧,接下来的问题请如实回答。”谢晓峰大了一个哈欠,和他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看上去懒洋洋的,但他给我的感觉却很危险,“你和张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相互认识,相互需要,仅此而已。”
“需要到了什么程度?”
“她的企业需要我的意见,我需要她发工钱给我。”
“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怀疑她是你的情人。”
在谢晓峰看来。我是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
“事先说明一点。”他不为所动,继续重复着毫无可信度的老话,“我完全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们两的密切关系对案子有很大的帮助。现在的主要嫌疑人是张织灵的丈夫,但案情的进展并不顺利,想要尽快得知真相,我们彼此都应该坦诚相待。”
见我没说话,谢晓峰趁热打起铁来:“我已经去过市中心张小姐名下的那间房子了,不得不说。方先生你打扫卫生很有一手。”
“抱歉,我听不明白。”我露出一丝微笑,就差那么一点,真的就差很小的一丁点儿,我就脱口而出全承认了,也许是要内心的冲动再继续膨胀少许,我的回答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是这样吗?”谢晓峰眼睛眨都不眨,很认真的盯着我。
我低下头,不敢和他有太多的眼神交流。
“我说是真的你又会信么?你这种可笑推论的根据是什么?”我语气笃定,脸不红气不喘。谢晓峰并没有证据证明他刚才说的话,虽然猜想很正确,但猜想并不能成为陈堂证供。谢晓峰说警察没有怀疑我。正是因为这句话使得我无比警惕,身为被害者的情人,张织灵死了警察不会不怀疑我。
“真遗憾。”谢晓峰没有掩饰下套失败的沮丧,摇摇头没再做多余的解释。这次又拿出两张照片放在客桌的灰尘上,“这两个人你有认识么。”
我视线向下移,先是看到左边那张照片,圆脸美女,没见过。可当我视线向右的时候,脸皮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陷进肉里。用了全身的力气才稳住情绪的波动。照片上的人我刚刚就见过。
“没见过。”我从牙缝里挤出的三个字。
“你的回答不对。”
“哪里不对?”
“我的问题是你认不认识她们,一般没经过太多思考的回答是认识或不认识,这种顺着思路的回答才是真话。而你正好相反,说明你在撒谎。一定是在刚才的段时间里想了很多事吧。”
“可笑至极!这两人是谁?我为什么会认识?”
“她们和张织灵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失踪,据调查是李峰的情妇。”
“那你应该去问李峰,跑我这做甚?”
“没意义,早晚会查出来的,只要一查那个小区的监控,就发现你和张织灵同居过。”
“你真狡猾。”我在冷笑,“如果我真和张织灵有一腿,说不定就这么承认了。刚才你都说过你去了张织灵市中心买的房子,难道没有看监控?我想想,你这算什么?虚张声势?还是自欺欺人?或者是那里根本没装监控?”
“这样真的好吗?”谢晓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对张织灵完全没有一点情感?你表现像个懦夫。”
“如果没事了,你可以离开了么?”
“11月20号晚上你在干嘛?”
“在家看电视。”这个日子是五天前,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我还住在张织灵买的房子里,第二天就认识了眼前这个警察。
“有人可以证明这一点吗”
“你觉得呢?”我眼睛四下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
“行,希望你别后悔。”没有拖泥带水,也有没有客套的慢走。问话的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五分钟,谢晓峰和我都心知肚明,他走后,我家的白墙上染了我拳头上的血。
今天是周末,本来也是我最近晚上第一次成功入睡,我做了一个春梦,对象是张织灵。醒来之后,我却不知所措地躺在床上。警察这次消息封锁的出乎意料的好,我连续问了几位关系不错的同行,得到的反问都是:A市什么时候死的人?几乎没人知道XX集团的总裁、我的情人死了。想要调查,却完全没有方向。
事发太突然,也就在我双腿夹住被子想翻个身,但失败了,被角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我一掀被子,发现旁边睡着一个人,裸女。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我才去摇了摇床上的她,没反应。人长得不错,一摸脉搏,已经死了,身体还有一丝余温。至于温度是我传过去还是她自己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当时我真被吓的面无人色。
我家在八楼,尸体是飘进来的?
谢晓峰离开了差不多半小时,我才续集了点力气艰难的站起来走进卧室。也幸亏那警察没走进这里……我瘫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这真是矛盾……自己爱上张织灵而无法自拔。却因为我的身份胆怯的不敢站出来,明明只要配合警察就好了不是吗?就算是被怀疑也无所谓,我本来就什么都没干,在此之前怎么看李峰的嫌疑才是最大,然而至今我还想着独自调查。也许这只是安慰自己没勇气的借口。
床上有股尿骚味,尸体被我一碰已经失禁了。还好春梦只做到一半就醒了,要是做完了……我心里一阵恶心。
慢慢想,有人想杀我未成功于是转为陷害,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万一我刚才报警成功,刚好正中对方下怀,警察来了我能说什么?家住八楼门窗完好,除了我谁有本事把尸体弄进来?说不定时间久了都会有人打通匿名电话通知警察来我家。
不过半夜把尸体弄我床上的人会是谁?现如今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李峰,他杀了张织灵,也急于杀了我,我一定是知道什么才会招来这种杀身之祸。不然的话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会觉得这样太冒险,今天把尸体弄到我床上来更是胆大妄为,要知道我前几天都在失眠。
进一步分析……坐在床边我手指捏捏鼻梁,才发现自己已经毫无头绪了,没有进一步分析。当务之急要把尸体解决。我家只有一床被子,房子是当初贪便宜买的,在市郊,对我来说很大了,一百多平米的空间一个人呼吸很空旷,这附近抛尸虽然很适合,但尸体绝不能丢的离我太近。我把被子裹起尸体,很费劲,接近一百斤的重量,肢体一僵硬掰都掰不动。
12、
那天晚上九点多,我从报社回到住宅,发现张织灵还没到家。我就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想着能从一些新闻里找到一些稿子的灵感。大约在一个多钟头后,张织灵才回来。一声不吭的换鞋,直接回到卧室拿好换洗衣服就进了浴室。整个过程我都没怎么关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刚好一篇报道我很感兴趣。
“你这么一直坐着真的好吗?”张织灵从浴室出来,白色的毛巾把湿漉漉的发裹在头顶,双手叉腰对我发起了质问。
我这才转过头,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新闻里,一直到现在我看向她的原因只是因为她说话了,而不是注意到她在表达不满。
“怎么了?”
“我下班已经这么晚了,你就不能自己弄下晚饭么?非要等我回来?”
“你以前不是很嫌弃我弄出来的食物,叫我不要插手厨房的事么?”我这才发现张织灵生气了。
“但是……你就不会变通一下?宁愿饿着,要知道我可能会半夜才回来。”
“抱歉,今天我们去外边吃吧。”继续吵下去没有意义,她明显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这下想冲我出出火。从我认识她开始,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相处在一起经常发脾气的人反倒是我。
“算了,不想去了。”
我的提议很差劲,张织灵洗完澡还穿着一身睡衣,马上被否决我也没感到意外。她见我道歉也没再多说什么,走进卧室,关门的声音比平时大了很多。
“是因为工作吗?”我随后就跟进了卧室。她躺在床上什么事也没干,两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她没说话,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我去叫外卖好了,以前中午在报社经常叫一家的小炒,味道不错。”说完,我就转身准备离开了。
“等一下。”张织灵叫住我,“不好意思,我不该发火的。”
我再次回头,发现她已经坐了起来。
“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事?”我又问了一遍,同时在她身边坐下。
“我去做饭,早上出门前我把冰箱里的牛肉解冻了,再不吃要坏掉了。”张织灵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再帮我热一杯牛奶吧。”
“牛奶?”我很纳闷,早上的时候我就给她热过牛奶,但她却把我的红茶给喝了。
“嗯,有劳你每天早晚帮我准备一下。”说着,张织灵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她这个动作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你到底怎么了?看上去不对头。”我把她拉回来,抱在怀里。
“没事,真的。”她想把我推开,似乎也是没有力气,干脆什么都没做。
“你休息吧,我叫外卖。”我发现她睡衣下面的内衣,知道她不想,就没强求。
“好吧,你叫外卖,那我就炒一个菜,算是改善伙食。”她语气很坚持,我只好点点头。
之后吃饭的过程很沉默。如我说的一般,外卖味道很赞,再配上张织灵的亲自下厨,晚饭应该很满足,但我只吃了一碗饭,她也一样,咀嚼的动作不像是在品尝,倒像是单纯的为了填饱肚子而进食。我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都被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弄没了兴趣。
直到睡觉之前,我们没说过一句话。我在写稿子,而她习惯这时候处理工作上的遗漏。我和她上床之后也仅仅是简单的互道晚安。和张织灵睡一张床上那么多回,我还是首次安分的像个孩子。
第二天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翻身想继续睡,忽然感到右边有灯光照过来,很刺眼。我眯着眼睛疑惑的抬起上半身,张织灵没睡,怀里捧着个ipad。这时候我一下子睡意全无。顺势坐直了身体。“你在干嘛?大晚上的。”
“睡不着。”她看我一眼,“别管我,你睡吧。”
回想起今天张织灵的表现可能跟她现在的举动有关,我把头凑了过去。张织灵在逛淘宝,在我印象里她好像从没网购过。但我想了半天也没发觉逛淘宝会有什么不对,大概是我想多了。刚打算埋头继续睡,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张织灵看的商品居然是落地式电风扇。
“你要买电风扇?”我不禁奇怪,现在快入冬了。
“换季便宜。”张织灵很认真的在阅读电风扇的功能介绍。
“便宜?”我感到好笑,她这是在冷幽默?那么厚的家底会在乎两位数的价格变动?
我继续睡觉,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
窗外已经变的微亮了,我从床上坐起,离闹钟响还有将近一个多小时。继续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很多电视剧一直在告诉观众几片安眠药就能杀人,简直侮辱了药厂造假的质量,半瓶下去打个哈气都费劲。昏昏沉沉的躺了一晚上,意识始终在半睡半醒的边缘挣扎,根本无法入睡。
尸体就躺在我床板底下。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是尸体身上散发出来的,死人味。差不多一天没去看她,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找杂物间的钥匙,可怎么也找不到了。
杂物间说是放杂物的,其实里面也没太多东西,常年没有打扫,那里的灰也落了厚厚的一层。昨天警察从我家离开之后,我就意识到尸体要尽快处理了。即使现在快入冬了,尸体也开始发臭了。一百斤重的死人,被子根本不能将其完全包住,得从杂房里拿一个大一点的麻布袋,可平时放在鞋架上的钥匙却不见了。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翻出一堆旧报纸,掀开床板,顿时那股奇臭更加浓郁,估计再放上个一天,但凡来我家的人就都会闻到了,得赶紧处理了。
用上胶带和报纸把尸体从被子里露出的两只脚遮好。确定没有问题,这时候刚好六点,下楼把那辆老款的黑色桑坦纳开到楼下。这车是找同事借的,我拿来运尸体总有些愧疚心理,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回到家,我抱起装好的尸体准备出门,这个时间点外面不会有什么人,只是风险还是有的。万一被人撞见会显得很奇怪。谁会这样卷着被子包东西?甚至是多余的部分还用报纸遮住,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里面是什么。如果是陌生人也许不会多嘴,不过要是碰见了熟人……我都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心烦意乱的用脚踢开虚掩的防盗门。我一心只想着尽快弄走这个死人,等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接近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根绳子迅速地套在我脖子上收紧,我来不及反应的倒吸了一口气,鼻子就被一块布盖住,呼吸的同时我挣扎的四肢就这样软了下去,接着颈部的绳子越来越紧。眼前一黑,缺氧带来的晕眩使我感觉这片单纯的黑暗一直在旋转。
13、
本来今天早上去的是李峰的公司,可罗任同电话打过去后,从前台得知他今天还没去上班。辗转两地一个多小时车程几乎快出了A市,他才来到位于郊区的一切别墅林。对于这里罗任同算是早有耳闻,房子并不便宜。小区紧挨着一大片人工湖,物业也在花草的点缀上花了很多心思,一路驶来可以看到专业的林园工人在打理。据说安全工作也相当到位,他和几个同事在进来的时候也是出示了证件才被准许通过的。
也就是地理位置偏僻了一些。罗任同心想,但这又何尝不是优势?这里可是已婚成功人士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昨天早上发生的事让罗任同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现场,一通调查之后基本没有收获。晚上回到警局还没来得及收尾,鉴识科就传来了好消息,张纸灵断手臂现场的毛发采样结果出来了,其中几根头发是属于她老公李峰的。虽然现场经过刻意细心的打扫,但在吃剩的饭盒里还是找到了为数不多的头发。
为了防止李峰不配合,罗任同特意申请了逮捕令。
差不多把整个小区的景致领略了一个遍,缓慢行驶中的警车才停下。李峰的住宅到了,按下门铃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是一个将近五十岁的大妈,身材臃肿,戴着一副没有边框的老花眼镜。
“请问……有什么事吗?”门被拉开一条缝,罗任同心里猜测这个人大概是保姆一类的佣人,自己没被问是什么身份,也是出于穿了警服。
“打扰了,例行公事,这里是李峰先生家么。”
“是的……”
“方便的话,希望他能去我们所里配合调查。”
“可是……”大妈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他不在家么?”
“那倒不是,进来说话吧,让邻居看见了不太好。”出于忌讳,一大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在这种敏感的地方容易让人议论。罗任同无奈的跟同事进了屋,他本来是想带上人马上就离开。
“大婶怎么称呼?”
“我姓刘,李先生他们都叫我刘妈。”
“李先生是还没起床么?”换上拖鞋,罗任同接着开口。因为他注意到桌上准备好的牛奶和面包还没被动过。
“是的,你们是问张女士的事么?李先生应该已经多次配合过你们了。”
“调查有了新的进展。”罗任同很敷衍地解释道,“李先生以前有过这样晚起的习惯么?”
“他通常很早就起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没去叫过他?”
“没有,李先生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要去敲他房门,他工作的时候很讨厌被打搅。”这么说着,大妈端起桌上的早餐放进了微波炉加热。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李峰突然就醒了。
“劳烦你去叫醒他,我们有急事。”
同事刚开完口。罗任同就制止道:“先不急,正好我也有几个问题想了解一下。”
“问我问题?”大妈指了指自己。
“唔——想问一下李先生和张女士的夫妻关系怎么样?”
“他们……”刘大妈难为情的看了一眼楼上的卧室,有些难以启齿。
“他们关系不怎么好?”
“事发之前张小姐已经两个月没回来过这里了。”
“那……李先生有没有带过别的女人回来过。”
刘大妈无声的点点头。
罗任同见状也压低的声音,从上衣口袋拿出两张照片。“请问,是这两个人么。”
刘大妈继续点了点头。
“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那就请你上去叫一下李先生吧。”
约摸着两三分钟后,上楼的刘妈一个人又回到了一楼的客厅,对着罗任同摇摇头:“门反锁了,他还没醒,我敲了很久门。”
“这样啊……李先生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几点的话……大概晚上九点的样子吧,具体时间记不清了。”
“今早你确定他没比你早起来先走了?”
“不会的,我信佛,每天很早就起来诵经文了。”
“那我们再等等吧。”罗任同目光移向玄关,那里有一双擦的崭新的皮鞋,应该就是李峰本人的。
无声中过去将近半个小时,年轻的同事都在玩手机,罗任同一直以来对无法适应智能机而感到头疼。
“你能再去叫一下李先生么?”罗任同等的已经很不耐烦了。另一方面现在已经中午十一点了,这么晚还没起来,使他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要是还是叫不醒的话……?”刘妈这次没有走上去,而是提出了质疑……虽然有些不太可能,她还是希望这群警察离开。她有些担心李峰会因被打搅睡眠而责怪她。
“算了,我和你一起上去。他房门的钥匙你应该有吧,直接把门打开,我去叫醒他好了。”
14、
我叫李峰。今天是我相隔一个多月以来主动约张织灵出来。如果说欲擒故纵该有个度,那么现在就是时候了。我和她本来是同一个行业的竞争对手,虽然彼此还没见过面,但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前段时间因为签错了一份订单,给了对方机会。谁知这一下打破了维持已久的平衡,对方在营销客服的方面步步紧逼,凭借着股价的涨跌拉走了一些客户。短期内我的公司还能做的不亏损,但这种事就像滚雪球,优劣差只会越拉越大。
我很适时的安排了几次和张织灵的“巧遇”。买通一些消息对我来说并不难,从第一次和张织灵交流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能吃定她了。虽说对方在商业方面的天赋实在惊人,年轻有为这四个字被这样一个女人充分体现了出来。
只可惜……张织灵要是个男的就很完美了,起码在爱情方面就吃了亏,要是这样一个人不仅会经商,甚至在情场方面也是经验丰富,那就太不讲道理了。要知道我比她可大了整整五岁,值得庆幸的是她在这方面还是张白纸,这么形容丝毫不为过。
张织灵在商场方面的社交的确有一手。但在单纯的男女之间的交往显得无比的笨拙。虽然她有刻意表现的很老练,但这种老练在我眼里反而成为他抓住她的重点。几次接触后,第一次约会是我提出的。
男女间的关系嘛,其实也是一场比赛。若是对手不强也会显得很无趣,情窦初开张织灵勉强算得上合格,她第一次突然被邀约对我充满了戒备,为了解除她的警惕我要大费周章。随着话题的深入,我给了她几条感兴趣的信息,然后在这些对白中加入几条轶事,点缀几个小玩笑。良好的开端就被奠定了。
接着是重点,我和张织灵在商场上属于对立团体的领导人。但这在她看来,我们只是两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我不知道她的职业,同理她也不知道我的职业。我们两人都在着一层面具在交流,我的面具是个小白领,而张织灵却是模特。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有意在对话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使得张织灵清楚了我与她在利益上的关系,看穿了我的面具,了解我就是那个与她在商场下棋的人。如我所料她没有点破,我则假装也不知情,甚至还摆出一副自己隐藏的很完美的姿态。她是个有资本高傲的女人,看似无意间泄漏了自己的底,同时也是在说明我的身份,足够配得上她。
这年头有钱人在谈婚论嫁时把自己伪装成普通人并不奇怪。我佯装不知道她富商的身份,却一如既往的对她无微不至,让她造成一种这就是真爱的假象。
张织灵自然而然的对我有了兴趣,接下来她主动邀约。看得出来她对我有了感觉,这种感觉还很强烈。如果这时候我想确立关系并不难,但这对以后的发展势必造成不良的影响。得让张织灵自己主动提出和我交往,是她想我和她在一起,而不是我想和她在一起,这很矛盾,不过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占据主导地位。
由于我故意的忽冷忽热,张织灵一个多月没怎么搭理我,这次的这个度我没把握的很好,不过没关系,我还有机会。所以今天我约她出来算是重头戏了。
晚餐吃的是鹅肝,红酒喝得很快,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我把最后一点酒倒进了我杯子。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紧张呢,老是口渴。”一口把酒喝干,我继续道,“老实说,我对今晚的事丝毫没有准备。”
“怎么?是你主动邀请我的,没准备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张织灵的回答在我预料之中。
“我还以为这么久没见,这样突然约你,你一定会拒绝。”
“你难道希望我拒绝么?”
“当然没有。”我摇摇头,“老实说,我很高兴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
“是工作上的问题么?”
“那倒不是,因为我一直在犹豫这段时间该不该找你出来。”
“哦?这又是为什么?”她单手撑着下巴,和我对视起来。
“大概是很少和女性接触,我摸不准你的态度,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说到这表现出很难以启齿的样子,“你觉得我怎么样呢?”
“挺好的啊,理想男友。”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么露骨的份上了,就差临门一脚。
餐后茶点依次被端了上来。我表现的很拘谨,时间一长。张织灵就沉不住气了。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呢?”她问。
“说真的,现在这个年代,讨好你这样的女孩子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但事实证明和你相处也并不难,将来谁娶了你,真的会很幸运呢。”
“你难道不想成为那个幸运的人么?”
“想。”说完这个字,一切都算得上圆满。虽然和预期的有些出入,但总算是弥补了之前我太过冷淡的过失。 '
可笑张织灵还自得的认为我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似乎觉得这是她最大的一张底牌,维持着她神秘的一面,就像是间谍游戏,正是因为这样张织灵在这场游戏中获得足够的满足。这种兴奋会促使她和我玩下去,即使最后我达到了最终目的,她输给了我。可从表面上看却是我被她给俘虏了,简而言之她非常满足的输掉了这场比赛,成了我的女人。
当然我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无知。在合适的机会下点出她的身份在所难免,我的公司得救了,所有问题迎刃而解。在我看来,多次和不同的女性进行交往,我所需要的不仅是她们的身体,而是那种高度刺激的较量。做爱算是胜利之后的褒奖。
15、
人工湖带着丝丝凉意的冷水通过喷头淋在了脖子上,水流顺着我身上的肌肉线条滑落,一同带走的是夏季酷热的火毒,惬意的舒了口气。对我来说,夏季冲凉是一种享受,一直呆在空调房里,鼻子和喉咙都会干燥的发痒。
“苏雅,帮我拿条毛巾过来。”推开浴室的推拉门,我冲着卧室的方向喊道。
十几秒过去后,那边没有任何回应,我感到奇怪,又叫了一声:“苏雅?”
仍然没有回应。我有些不耐,光着全身直接来到卧室,身上的水滴流了一路,苏雅坐在床上,两只手护住白色的被子遮住了胸部,她没穿衣服,露出白皙的肩膀春光乍泄,两只漂亮的凤眼看向门口目光闪躲。
“你怎么不回……”我的声音喊到一半就嘎然而止,顺着苏雅的视线,我看到了张织灵。
苏雅那种心虚吃惊的表情就这样出现在了我脸上。前几天我从张织灵的嘴里得知,她今天要出国,上午的机票,为期一周。我脸色苍白,也知道任何的解释都很无力。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张织灵仰着脑袋给了我一个冷冷的视线,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就走。我转头看向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苏雅,一时间懊恼不已,自己太不小心了,幽会的地点在我的提议下选在了家里。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我只感觉手脚一片冰凉,没有丝毫的温存。
我从不认为和张织灵结婚后就要被她给束缚住,即使这个女人我很满意。但我觉得这样就太无聊了不是吗?我已经得到了张织灵,虽说这个过程值得让我回味,但时过境迁我又要找一些新的对手。也只有这样才能给单调乏味的生活注入一些色彩,我追求的不是暴发户所自豪的小三,那种年老体衰顶着啤酒肚的老头,搂着可以当自己的女儿的人招摇过市,似乎是觉得这样很骄傲,我反倒很鄙视这类人,金钱束缚的肉体只是肉体,缺乏真正的情感迟早会变质。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着实让我很失策。张织灵上午刚出差我就在家里做出这种事,我知道这很危险,但确实是我追寻刺激的一种方式,我已经胜了张织灵,想着以这种方式来展示胜利者的姿态,体现我们两个的差距。可我还是小看了张织灵,以为她还和之前一样,对这方面的经验一片空白。
我的胜利到此为止了。
从那以后,张织灵再没让我碰过她,甚至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充满的鄙夷,像是在看一堆污秽。我们再没有一次交流,我本以为我还可以挽留,但她没给我任何机会。
我不止一次试图拯救我们两个下降到冰点的关系,甚至做了诸多准备。只是无论我看上去多么有诚意或是非常不错惊喜,换来的都只是张织灵的一声不屑的冷笑。每次她看到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似乎和我说话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与我有关的任何事,她都会流露出一股极度厌恶的表情。我精心布置的所有面具,都被张织灵一眼看穿,她没有直接说明,但我知道她心里绝对明白。
我和张织灵两家大公司合并的事宜也就此搁浅,不仅如此,我和她之前交换了大量客户的信息。她大概早有准备,借此拉走我大量稳定客户,却说服了原有的客户不会被我挖墙角。公司的业绩在短短的一个月大幅下降。
成功和失败中间只隔了一条线。从小到大,我始终是以优秀的代名词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我总是那么的自信,读书时代没怎么努力就是全校榜首的成绩考上了知名大学,毕业以来五年就身价过亿,一直以来的成功使我觉得没什么我做不好的。
张织灵的出现把我的尊严和骄傲践踏的荡然无存,我的一切想法在她面前都显得乏力。我再也无法忍受张织灵看我的目光,她那种像是看一团垃圾的神情让我怒火中烧。终于在一次,我问她三遍话都没得到回答,我气极的扇了她一巴掌,出手的瞬间我就后悔了,但力量已经收不回来,她被打倒在地,额头撞的鲜血直流,那一刻我知道我们完了,更准确地说是我一个人完了。
我永远忘不了她当时那副无所谓的态度。木然的站起来,全然当我不存在,额角的血流了半边脸,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或是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张足以令所有男人迷恋的脸上配着深红的鲜血,没有反抗,连一句像样的吵闹也没有,她默默收拾好东西,在我咬牙切齿地注视下离开了家。那一刻令我胆寒,我第一次升出要杀了张织灵的念头。
杀人这事我还从没干过,但只要没离婚,她死了,一切依然是我的。只是这得承担巨大的风,但我有自信把一切做的很完美,说真的,若是没冒过险,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16、
鉴识科的同事赶来李峰的住宅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李峰躺在床上全身被捅了四十多刀,血迹溅到了三米高的天花板上。至今为止罗任同已经当了四十多年刑警,死者的惨状让他都不禁反胃。分局刚上班的几个新人已经有人去厕所吐了。
罗任同是来抓人的,现在人却死的不明不白,他一时转不过弯来李峰为什么会被杀?身为张织灵遗产的直接继承人,本来他的推论是李峰杀了他妻子,发现张织灵手臂的现场也有他的毛发。可是此时此刻李峰居然被杀了。
窝里反大概是罗任同推测出的解释了。现场发现了女性的头发,初步判定是李峰的情妇行凶。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调查,事情的动机很容易理顺。和李峰关系不清不楚的一个女人在最近失踪,很有可能参与到了对张织灵的绑架。现在主谋李峰被杀,不难判断行凶的就是他的情妇了,估计是因为李峰本人承诺过要在事后和情妇结婚之类的话,现在是到临头反悔了。被捅了四十多刀,这是有多恨?罗任同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关键还要看鉴识科的结果。
“请您先去那边坐会,等你冷静下来之后我还有几个问题请教。”这是一个小时前罗任同对那个刘妈说的。普通人见到这种场面反应自然不会好到哪去,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无法冷静,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串念珠,嘴唇颤抖念叨着经文。
刘妈现在的状况也做不了笔录。但罗任同并没有想过要这样,他只想问到自己想知道的,笔录这种事手底下的人会做好。他是个急性子。
“请问,李先生昨天回家具体是几点。”
神经兮兮的刘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盯着罗任同的脸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你刚才说什么?”
“李先生昨晚具体回家是在几点?”罗任同又重复了一遍,眉头紧皱心想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九点多,具体时间我实在记不清了,当……当时也没太在意。”
“他回来之后就进了房间,在那之后你们还有见过面么?”
“没有了……李先生一直在房间没出来过。”
“有一点很奇怪。”罗任同盯着刘妈胖胖的圆脸,“李峰有说过叫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去敲他的房门,他这么做是有什么原因么?”
“当然,他经常带别的女人回来过夜。”
罗任同露出了然的神情:“那他昨天没带什么人回来吧?”
刘妈摇头。
“他昨晚回房间后都在干什么?”
“在看电视……就是这样,李先生昨晚看电视看到了很晚。”
听到这里罗任同下意识的挺直了腰:“看电视?看到了多久?”
“很晚,最少是在凌晨一点之后了。”
“凌晨一点?你能肯定么?”
“能肯定,电视声音特别大,不得已我才换了房间睡觉,那时候看了时间。”
“声音很大的话……你能说说他在看什么节目么?”
“这个很奇怪。”刘妈歪着脑袋思索起来,“李先生没看具体的节目,一直在换台。”
“也就是说他一晚上都在换台?”
“是这样,大概五六秒就得换一次。”
问话到此为止了。罗任同的手机这时候响了,拿起电话放在耳边不到半分钟他就脸色大变,张织灵找到了。
17、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五分钟前还是昨天,那个叫谢晓峰的警察从我的病房离开了。除了那具尸体,我把一切都坦白了。整个过程我面对的是一种没有准备的平静,我说他听,谢晓峰最多的几次发言也是针对我描述不够细致的地方。他没有问我为什么早不把这些说出来,对于上次他来我家的针锋相对也只字未提。谢晓峰没有纠结之前我为什么要极力隐瞒和张织灵的关系,在他看来这些都毫无意义,关键是我现在肯配合就好了。
“如果想起了什么事,请给我打电话。”起身离开前,他只留给我了这句话。
算上这次,有人已经想杀我三次未遂。警察三番五次找上门来,对于张织灵的消息我都闭口不谈,这算不算不见棺材不落泪?只到现在我都有一件事没能说出口。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太过诡异,有人想杀我,乙醚已经把我弄昏迷,麻绳都套上我脖子,我却连轻伤都没有。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具居然尸体不见了!
因为对我有所怀疑,谢晓峰安排了警察守在我家门口轮值。要是知道他这么照顾我,我也不会选择今天早上去抛尸了。如同早上所发生的一样。我被人偷袭了,那人没有杀死我,而是带走了尸体,临走之前打碎了我家的窗户,就像是告诉蹲点的警察我被人袭击了一般。
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救护车上,乙醚的量明显不太够。醒来晕乎乎的,接下来的时间,我在想怎么对那具来路不明的尸体做一个合理的解释。琢磨了半天也毫无头绪,索性自暴自弃的又睡了。事后才知道警察对那具尸体并不知情,倒是我自己差点不打自招。
三人病房只有我一个人,我下床开始活动身体,医生的建议是留院观察一天,但以我现在精力充沛的状态,即使马上出院也没什么不妥。乙醚没能把我怎么样,倒是让我睡了一个好觉。
枕头下忽然有手机铃声响起,我一边奇怪着自己什么时候把手机放那了?一边掀开枕头,这时候手机铃声断了,我也看见了枕头下面除手机以外的东西,一张B超结果。我拿起来还没看仔细,电话又响了,来电显示的号码陌生,是本市的。我犹豫了一下接起问你找谁?
“救……我,方谨……来救我。”沙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相互摩擦,不仅如此我意识到这声音很像张织灵。一瞬间,我浑身汗毛倒竖。
18、
会议的白色写字板上用磁条固定住了三张照片,三张面孔都是清一色的美女,长相各有亮点。身为男人,罗任同并不嫉妒李峰同时拥有这三个人,死人是用来哀悼的。
张织灵本人的照片靠最左。到现在为止李峰已经死了近24小时,同样的,张织灵的起死回生也过了这么久。罗任同是在李峰死亡的案发现场接到的这个消息,得知张织灵居然没死!他理所应当的把李峰的死归结到张织灵头上,但现在……罗任同把张织灵的照片从写字板上摘了下来。
“之前身为被害人的张织灵是本案的重大嫌疑人,但是她在案发时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根据佣人的口供,可以确定死者李峰在凌晨1点之前一直在看电视,而且有过频繁的换台,死亡时间可以确定为凌晨1点之后。而张织灵是在前一天晚11点被情人方谨所救,之后送进了当地医院。根据医院的监控显示,那之后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离开过病房。”
罗任同说到这视线扫了一圈会议室的同事,除了他的搭档谢晓峰在啃手指甲,其他人都在认真听自己讲话。
“据初步了解,张织灵是被李峰及其他情妇唐静绑架。目的是为了逼问张织灵本人海外银行账户密码,被害人被囚禁了90余天,期间左手被砍。关于这里还有很多疑点,具体情况需要等她恢复过来之后再进行了解。”
“李峰的直接死亡原因是脖子上的一刀,被15公分长的刀具割破,大动脉血管破裂导致失血过多死亡。身上其余刀伤都是死后照成的,可以理解为是泄愤。现场发现了女性的头发,与唐静本人的医疗记录相吻合,死者附近遗留下来的刀具也发现了她的指纹。目前唐静的杀人的真正动机不算明确,我认为是李峰单方面的否认了与其结婚的承若。”
“嫌疑人具体潜入住宅的方法应该是用钥匙直接从正门进入,唐静在杀人之后行踪不明。这里有一个疑点,目前有关小区的监控画面并没有拍到有人深夜潜入过小区。以上是本案的大致总结,我的讲话完了。”
语毕,罗任同回到了会议室最前排的第一个座位,接下来的讲话都交给了刚刚才赶到的王局长,所说的内容无非就是社会各界已经非常关注此案,上级领导要求尽快破案云云。
本来之前罗任同所查的案子名义上还是失踪案,由于没有接到绑匪电话所以连绑架案都没算上,哪怕事后发现了张织灵的手臂,考虑到信息的保密对外公布的也仅仅是失踪。媒体知情也没有大肆的报道,上面的人压一压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死人了,就李峰的死相来看,最后法院对凶手罪名的宣告多了性质极其恶劣,犯罪嫌疑人某某罪大恶极的宣判。本来这样还无法做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可是李峰和张织灵这对郎才女貌的鸳鸯又是A市两大集团的总裁。只凭这一点,就算他们没出事,也能让狗仔队不择手段的从他们身上挖点绯闻。现在人却一个失踪另一个被捅了四十多刀,可想而知今天报纸上的头条是什么。
唠唠叨叨两个小时会议才算结束。罗任同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搭档谢晓峰还在咬手指甲,心里不禁升出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悲哀。从刚才自己上去做案件小结开始,这家伙就一直是这个状态,无奈地推推他提醒会开完了,接着罗任同转身就走,和这种人实在没必要有太多的交集。
“喂,罗警官,等一下。”谢晓峰这时候忽然叫住了他。
“有事?”罗任同转身停下。
“问一个问题。”谢晓峰咬完指甲的手搭在他肩上,“你是最先进去的吧,就是李峰死亡的现场?”
“嗯,我算得上是发现尸体的人。”
“我早上也去过了,想问问你当时有没有闻到一种香味?”
“香味?什么香味?女人的香水?”
“不是,一种很特殊的香味,具体是什么香味我也说不上,反正不是香水味。”
“没有闻到。”罗任同说到这忽然看向谢晓峰,他很无力的觉得,这人啃了两小时的手指甲不会想的都是这种问题吧?
“我记得第一次去张织灵办公室的时候也闻到过这种味道。”谢晓峰又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你在说什么?能不能想点有用的东西。”罗任同不满的训斥起来,可对于谢晓峰的话他也想到了什么,“那次是我和你去张织灵办公室找的李峰吧?那是香薰味吧,精油的香薰味。案发现场是李峰的家,有这种味道不奇怪吧。”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喂,你想说什么?”
“可是李峰家里并没有精油或者香薰的器皿啊。”
“你搞错了,那同样也是张织灵的家,可能是她身上的味道吧。”
“张织灵已经两个月没回去过了。”
李峰不说话了,他觉得搭档的话有一定道理。
“为什么李峰的死亡现场会有香薰味,很奇怪呢。”
“你这家伙……”李峰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该不会是在怀疑张织灵杀人吧,案发时间她有很充份的不在场证明。”
“张织灵失踪之前买了电风扇。”
谢晓峰冒出一句让李峰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然后就自言自语的走了。
19、
黎明前的夜色最为浓郁,手机照明的电筒只能向前延伸半米,就被四周的黑暗所吞没。我穿过工地里一条用蓝色塑料布围成的通道,按照张织灵的说法,到这里要关掉照明。
再向前走大概二十米,就看到了一排铁质的围栏,顶部的铁尖看上去很锐利,但要翻过去对我说没什么难度。从左往右数五个石墩柱,这里是监控的死角,翻过去的时候裤子划破了。大概是太紧张了,落地时踩碎了一块附近工地的瓷砖,把我吓坏了,站着原地一动不动好一会儿,确定了四周没有保安巡逻之后才继续往前走。
直走一百米左转,贴着墙按照张织灵的吩咐一番左扭右拐,就到了人工湖的边缘地带,沿着湖边在这片别墅林绕了将近二十分钟。我才来到张织灵和李峰的新婚住宅,按照她之前的说法,浪费这么多时间这么走不会被监控拍下来。
这么做合适么?心里再次出现这个问题。站在防盗门前一动不动,手里紧攥着门钥匙,此时此刻,我思绪非常清晰,脑海里没有恶魔,只有一只天使在不停的告诉我这么做是不对的,应该立刻返回去警察局坦白一切,继续下去我可能小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不过天使地诉说毫无作用,即使我知道这是犯法的事,可在听完张织灵的所有话后,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来到这处小区,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驱使我这么做。
不远处的脚步声打断我的思路,头往左偏过去,几束手电光在黑暗中来回扫射,是保安。我急忙开门,走进屋内。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去警察局自首我也不会受到惩罚。心里这么想着,我的两只脚却义无反顾的走上了二楼,没有片刻犹豫。李峰的房间在二楼中间,房门是浅黄色,走到这里脚步要轻些,隔壁住着保姆。
掏出钥匙把反锁的门打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马上钻入鼻孔,房间里并不是一片漆黑,窗帘被早早的拉上,光亮是电视机传来的,那里正播着午夜场的电影,屏幕上有演员张口闭口的动作,但却并没有声音传出,电视机的音量被关到了最低。
如我所见,李峰死了,颈部一刀毙命。今天凌晨我在医院里接到了张织灵电话,要我去救她,也就是那个之后我得知她没死,李峰死了。人是张织灵杀的,大概在昨天晚上九点左右,毫无防备的李峰走进这间房,张织灵用乙醚把他弄昏后,再一刀割了他的脖子。
当然,李峰人虽然在九点就死了,但佣人会说他其实看电视看到了凌晨两三点之后了,警察也会由此推断出李峰是在今天凌晨之后死的。张织灵的嫌疑会被排除。如何让一个死人看四五个小时的电视?我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那里摆着两台电风扇。
早在这之前我一直不明白,快入冬了,那天晚上张织灵为什么要在网上买电风扇,这两台电风扇是有预约定时开启的功能。在张织灵打算要杀李峰的时候,她应该用这两台电风扇做过实验,不管怎么样,现在她的手法都算是成功了大半。
张织灵为什么叫我来这里?在看到这两台电风扇我明白了一切……
晚上九点,她在杀了李峰之后,将电视打开。把音量调到最低。再把两个电视机的遥控器分别用胶带固定在了两台电风扇上面,接着让遥控器的“+”音量键和换台键一直保持按下去的状态,设定电风扇会在一小时后打开,并且会摆头。这样一小时后,电风扇按时开启,当风扇摇头摆过电视机的时候,固定在上面的遥控器会把音量调高,并且会随着电风扇的摆头不停的给电视换台。
设定电扇在五小时后关闭停止摆头,电视就会在那个时候停止换台。佣人之后就会对警察说已经死了的李峰看了五小时的电视。
同理,在另一台电风扇上面也固定好一个遥控器,使得“-”音量键保持一直按下去的状态,设定电风扇在六小时后启动并摆头。这样当电视停止换台的同时,音量就会被第二台电风扇调到最低,这样在外面的人看来,如果听不到声音的话,电视就像被关闭了一样。
我来到这里主要目的就是回收这两台电风扇,并不用带走,只要不是留在这间房里就好了。这两台电风扇张织灵早就买好的。我看了下品牌,格力的,有预约功能,可以提前定时开关电风扇。我带好手套,先是关了电视,然后将电风扇抬起,轻手轻脚的转移到了一楼的杂物间,把电视遥控器归位,一切就结束了。只要不是在尸体旁边这种显眼的位置,警察绝对不会怀疑家里的那几台电风扇。
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要做了。我再次回到李峰的房间,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上面的指纹属于一个叫唐静的人,李峰的两个情人之一,除此之外,我上衣口袋里还有几根她的头发。
张织灵告诉我这是她今天从唐静身上拔下来的。 唐静的头发和指纹都是要留在现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陷害她。至于唐静本人,张织灵昨天拿完她的头发和指纹之后大概顺带把她也解决了。尸体也会藏在一个永远也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陷害一个不存在的人,找不到唐静案子也就不会破,而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这是一个死循环。
刀柄处的冰凉透过橡皮手套传到我颤抖的手掌里,我把被子盖住李峰的尸体,深吸一口气鼓足用气用刀捅了下去。一刀扎下,刀身完全被血色染红,抽出的瞬间盖住尸体的被子上绽放出一朵艳红的血花,我连续捅了几十刀,血花一朵一朵的在被子上蔓延。到最后整个人都麻木了,只是机械的重复挥刀的动作。
捅到脱力,我才停下,也不敢坐在地上休息,总觉得那样会留下什么致命的证据。透过黑暗我看了一眼已经卷曲的西瓜刀,把它和唐静的头发丢在现场,再次确定这样没有什么遗漏,我就离开了。
差不多快大功告成了,但眼下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也可以说这只是个开始。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应付警察,用不了多久警察肯定会找上门来,那个谢晓峰给我感觉一直很危险,回答必须滴水不漏。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张织灵要面对的压力绝对比我还大,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担心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做得比我好,反倒是对于我自己这边很没底。
小心翼翼地走出别墅,左右两旁的夜色深不见底。我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要是这个时候被小区的保安抓住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沿着原路翻围栏离开了小区,这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遥远的天边看不见太阳的痕迹,估计又会是一整天的阴雨绵绵。
从小区出来后我足足步行了两个小时才敢搭出租车,回到了张织灵的医院,这个点无论是上班的医生还是前来看病的人都开始多了起来。差不多这个时候需要报警了。想到这里,我先在医院门口的小摊点买了两人份的包子,佯装刚买完早餐,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张织灵的病房。
20、
推开车门,罗任同头顶上是一阵烦躁的沉默。医院门口扎堆守候的记者立马围了上来,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开警车,穿的是便服,感觉像是做贼。但还是被各大报社的记者认了出来,毕竟是做这一行的,估计自己的照片早就存在了这些人的手机里。罗任同疲软的应付着各种提问,回答一尘不变的都是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
从医院的大门逃一般的来到住院部,追在罗任同身后的麦克风总算没有了。今天算是领教了,以前差查的案子的相关人物都不算出名。所以这种情况从没遇到过,罗任同最多也就是被某位记者单独约出去了解案情。
新闻都是被炒出来的。时隔一天,也不知道是谁把消息给的媒体……靠白手起家的一对总裁夫妇,妻子遭到丈夫和情妇的绑架,拷问其海外银行账户密码,手还被砍了。可怜、可悲、柔弱、事业有成在爱情的道路上却一败涂地,报纸上无数光环和形容词加了张织灵身上。关键是她还长得那么漂亮,记得早上队里的年轻同事还讨论过关于她已经有很多粉丝的事。
鉴识科报告出来的当天,主管这个案子的罗任同就被局长叫过去谈话,所有证据指向李峰失踪的情人唐静,既然如此就早点发出通缉,抓完人以最快的速度结案。因为案情的进展在罗任同的要求下没有对外公布,已经有舆论在质疑A市警察的破案速度了。
其实罗任同自己何尝不想早点结案,今天也是迫不得已才来的医院。他搭档的一番话让他一晚上没睡着觉。罗任同本以为谢晓峰来警局上班纯粹是为了月工资,但是他昨天的一番话像是点醒了自己,这个家伙也许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不管怎么说,谢晓峰的一番推理实在天马行空,可是罗任同自认为自己是做不到置之不理。所以才冒这么大风险来确定一些事。
张织灵的病房在顶楼,这里是全市最好的医院,能在这里住下去的人不多。搭上电梯,罗任同在心里计较着待会问话的时候绝对要谨慎。要是给外面的媒体知道了自己在怀疑张织灵,恐怕明天的头条就会是警方办事不力,想把罪名强安在张织灵身上草草结案之类的。
不管怎么样,现在来都来了。站在病房前,罗任同和门口的两位同事打了声招呼,刚准备敲门,就被一个穿着西装身材精瘦的黑脸男子给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事?”
“我是警察,需要向张小姐了解一下情况。”罗任同打量了一下对方,大概是保镖一类的人物。发生这种事会请人保护自己也实属正常,他觉得这样一套西装穿在这个人身上有点浪费,反而显得土气。
“张小姐在休息,请下午再来吧。”
“实在抱歉,我下午还有其他事,麻烦你转告一声。”罗任同讲完。黑脸男还想再说些什么,病房突然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罗任同和黑脸男对视一眼,就被放进了病房。这种高档病房他还是第一次来过,张织灵躺在病房中间的一张大床上,除了那个输液瓶,房间里的其他配置更像是自家的公寓。
“打扰了。”罗任同坐在床边的靠椅上。两眼看着张织灵病态美的脸庞,他有种不想再移开视线的错觉。
“没事的,是还有一些东西要问么?”张织灵笑道,笑容很勉强。
“是这样的,这次问话不会像上次那么繁琐,只会耽误你几分钟,感谢你能理解。”
“哪里,应该的。”说到这里,张织灵似乎是想要平息不稳定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白皙颈部的两支软骨微微突出。
“我的问题会很直白,也希望你不要介意。”罗任同说话时扫了一眼张织灵缠着纱布的左手,如果谢晓峰说的是真的,拿这个女人也太恐怖了。
“你问吧。我会好好配合的,我也希望早点结束。”
“李峰已经死了,关于这点你已经知道了吧。”
张织灵没回答,点点头。
“你觉得会是谁杀了他。”说到这里,罗任同眯起两只眼睛,仔细看着张织灵脸部的每一个表情。
“这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是谁,我真的要感谢他。”
“这样好么?”罗任同继续问道,“李峰毕竟还是你的丈夫。”
“如果可以,我想亲手杀了他。”张织灵语气骤然转冷,说话的时候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好吧,下一个问题。”罗任同失望的收回视线,至少他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什么问题,“你和方谨是什么时候确立关系的?”
“大概在半年之前。”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个不错的男人。”
“但是那个时候……冒昧说一句,你可是有夫之妇,外遇真的好么?”
“说起外遇,我和那个人比起来真不算什么,而且我已经提出了要离婚,是他一直……”张织灵说着,音调越升越高,最后大概注意到自己失态,才压低嗓音,“抱歉。”
“没关系的,你只要说出你该说的就行了。唔——还有一点想再次确认一遍,是谁砍的你的手?”
“唐静。”张织灵说到这声音在颤抖。
“最后李峰救了你?”
“嗯。我还没说出银行账户密码,他当然不会让我死。反倒是唐静觉得他对我恋恋不忘,两人事后大吵了一架。”
“关于这点。也是最大的疑惑,你的手是在那栋废弃大楼里被砍的。现在有你的大量血迹,正常人流了那么多血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我昏过去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也许是奇迹吧。”
万一她说的是实话呢?看着张织灵苦涩的表情,罗任同没来由的在心底升出一种怜惜她的情感。猛地回过神来后他暗自警惕,差点被带进去。
“但是……我们一直都觉得你不会活着了。”
再次的质疑让张织灵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你难道很希望我死?”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罗任同摆摆手,张织灵的回答无法让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外面的记者使得这次案件涉及的问题太过敏感,连措辞都要格外小心。不过……罗任同忽然惊悚的想起一件事,对于案件的保密问题警方一直做的很好,那些记者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下意识的把张织灵和记者联系在了一起,如果媒体的插入会让谁处于有利的地步,这个人无疑就是张织灵了。但……虽然有这个可能,那这个女人也太恐怖了吧。
“还有其他问题么?”
“最后一个了,按照你的说法,你是趁唐静不在的时候挣脱了绳索。并用她的手机向方谨求救,当时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警?”
“我也不清楚,当时脑子一团乱,就算挣脱了绳子也没法走太远,就给他打了电话。”
“危机时刻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方先生,看来他艳福不浅呢。”
“就算是我自己贱吧,从一个男人身上得不到的东西,想着从另一个人身上得到补偿。”
那种维护张织灵的感觉又来了。罗任同莫名的心烦意乱,也许她真的没说谎,只是自己在这胡乱猜忌。眼前这张不乏凄美的脸怔怔的看着一个方向,他甚至非常愧疚会去怀疑她,认为这是一种亵渎。之前罗任同知道来到这也不会问出什么结果,但他同样清楚如果不来自己绝对不会甘心,即使这么做不会有任何改变,大概自己就是求一个心安吧……
21、
早上上班的时候我从同事口中得知自己上报纸了,因为张织灵。很快我拿到那份报纸,关于我英雄救美的报道在第二版,我先看了那下面治疗不孕不育的广告,当是热身。刚刚读到我是张织灵情人的那行,就被告知门口有人找我。出去一看,是谢晓峰。
“你还有什么事?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语气不耐,想直接把他打发走。
“没有,就是想请你去楼下喝杯咖啡。”
“不好意思,没空。”
说完我刚想转身,谢晓峰就说出一句:“我知道张织灵开了电风扇,你帮她关的。”
……
“李峰在九点被张织灵杀死,然后张织灵做出他死后依然在看电视的假象。警察得知后就会觉得李峰是在凌晨一点看完电视后死的。那个时候张织灵已经在医院,再没离开病房过一步。”
咖啡刚端上来,谢晓峰就冲我说了这一番话。
“你在说什么?”我开始装傻了。
“没意思,都到了这一步了,我们干脆坦诚起来好了。”
“请你把话说明白一点。”
“电风扇,你听不明白刚才为什么跟我下来?”
“你弄错了,我只是出于好奇。你不反对,我现在可以回去。”我两手一摊故作轻松,可背上已经隐约的渗出了汗。
“红颜祸水,她已经吃了李峰,你不怕自己哪天也死了?”
我盯着谢晓峰,脸上不为所动。
“你只是被她利用而已。”谢晓峰讥讽的说道,“你真以为是李峰会杀了你三次都没成功?想明白没?我以为你挺聪明,结果这么愚蠢。那三次无论是氰化物还是花盆都是张织灵干的,她故意不杀你其实就是希望你报警。妻子和她的情妇一个失踪一个在被杀,警察会怀疑谁?当然会想到丈夫李峰头上去了,结果你居然一直没任何作为,没办法,她只好再帮你一次,把你弄昏却不杀你,再砸烂你们玻璃窗,告诉外面蹲点的警察你被袭击了!”
我继续不说话,同时也猜到张织灵会选上我的原因。我很聪明,但又不够聪明。这个警察会找上我说这些,说明他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否则就是带人来抓我了。他有一点说的不对,第三次张织灵并不是帮我报警,而是想阻止我抛尸,那具尸体生前叫苏雅,那段时间我一直找不到的杂物间钥匙也是张织灵拿走的,她就住在杂物间里,我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当时的早上警察就在外面,我要是抬着尸体出去绝对会撞枪口上,至于通知警察过来,仅仅是顺带为之。
“其实我还挺佩服那个女人,为了装死把自己手都剁了,还放了那么多血。但是那些血是她提前抽出来冷藏存好的,还是剁手的时候一边给自己输血一边放的血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两者都有。”
说到这,谢晓峰面孔向我凑近:“反倒是你,真可怜。为她做了这些事,以为她会嫁给你?做梦吧,她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不好意思,我有些乱。”我喝了一口咖啡,心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你到底在说什么?张织灵杀人?我是帮凶?”
“你至于么?怕自己也被抓进去?只要你出庭作证,我向你保证,你不会被判刑。”
“你有证据么?”我站起来,俯视着他,“如果没有,抱歉,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唐静是死了吧,现在她作为嫌疑犯已经被通缉,抓不到她就不会结案,不结案早晚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你这的想为了她担惊受怕的过一辈子?”
我看了谢晓峰一眼,一口喝干咖啡。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织灵就像一只雌螳螂,交配完就吃了公螳螂。当然,也可以不吃,谁知道呢?
说起来,那天我拿着枕头底下张织灵的B超结果偷偷找过了医生,我还记得那天窗外的黄昏,特别美,六点多钟医生指着片子跟我说,这是脑袋。我茫然地点头,医生接着指,这也是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