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主人公萨尔为了追求个性,与迪安、玛丽卢等几个年轻男女沿途搭车或开车,几次横越美国大陆,最终到了墨西哥,一路上他们狂喝滥饮,高谈东方禅宗,走累了就挡道拦车,夜宿村落,从纽约游荡到旧金山,最后作鸟兽散。在一路向西的旅途中,作者杰克·凯鲁亚克向我们展现了美国辽阔大地上的山川、平原、沙漠、城镇……”我姑且笑称他们一行人为饮食男女,伴随着凯鲁亚克笔下的文字,心一路驰骋到美洲大陆,完成了一场精神逆旅。
《在路上》(On the Road)是美国“垮掉的一代”作家杰克·凯鲁亚克创作于1957年的长篇小说。这部小说绝大部分是自传性的,结构松散,断断续续,描写一群年轻人荒诞不经的生活经历,被公认为60年代嬉皮士运动和垮掉的一代的经典之作。不同于绝大经典流传之作,《在路上》自诞生以来,在读者中就分化成两大对立阵营:嗜之者奉为精神《圣经》,恶之者弃为乱麻毒鸦。在读这本书的过程中,我不由得想起了曾经李银河老师给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数》作的一篇书序里的一段话,这样讲:王小波是游离于文坛之外的作家,因为他不以教化为目的而写作,而是为了追求爱、纯真和自由。这我想也是王小波最与众不同之处,也是和其他作家最不一样的地方。
“游离于文坛之外” ,或许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吧,其实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王小波的作品大多不被主流文学所认可。那么主流文学的定义如何来的呢?又是如何裁定文学作品的主流与非主流性呢?其实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啼笑皆非的问题。如今谈到《在路上》的作者杰克凯鲁亚克,我们把他归为美国“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作家。The Beat Generation怎么就被翻译成垮掉的一代了呢?Beat的意思众多,除了击打节拍,也指困顿不安被驱使,还指精神意义上的赤裸裸的直率和坦诚。实际上,翻译成「垮掉」的「beat」曾被垮掉派的代表人物凯鲁亚克解释为「beatitude」(宗教词,内心至高的欢喜之类的意思)和被现实「打倒」之后的颓废毫不相干。国内译者(大陆)应该是站在主流的视角观察他们得出如此颓废的译法吧。
读书的过程是痛苦的。在我印象中,我的读书历程都是经历抓耳挠腮、冥思苦想才会有些许的若有所悟。王朔老师所说的文字的“速度感”在我这里还真没有过实际体验。因此每次痛苦地看完了一部作品就总有一种成就感,虽然我觉得这种放浪形骸的书不应该会读起来枯燥,但我确实痛苦了好一阵子,毛姆说有些书需要浏览式阅读,不拘泥于一字一言,我想这本书就是那种感觉吧。
痛苦归痛苦。精神上的冲击还是很大的。我知道这是一本在三星期内狂泻而出的文字作品,所以阅读的方式应该是在几小时内便跟随着破车铁路颠簸完整个美洲大陆。然而事与愿违。我并没有享受到一种畅通感,反而觉得越是这种喷泻而出的真情实感的流露,越容易带来精神状态上的顿足。金黄的初阳撒遍美洲原野,殷红的霞光铺满崎岖的道路。年轻的身体沐浴着纯粹的原始的朝气与欲望,不断前进在路上。没有完整的情节,没有深刻的体悟,书中的文字就像驶向丹佛的那辆将近散架的破车,只是在一味前进。而伴随着前进,是身体和精神的彻底放纵。
这也是为什么主流文学将他们定义为“垮掉的一代”。毫无远大的理想,无所事事,极度享乐,放浪形骸…一言以蔽之,“逃离”。似乎是这样的:我们常常渴望那种放浪不羁的生活,就像《罗马假日》里被文青们嚼了几千次的台词“身体和心灵,总要有一个在路上。”于是这群生活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美国年轻人们开始穿越美国,在流浪旅途中疯狂放纵,渴望用一段心无旁骛的旅行来安抚那颗躁动的心。或许每一段经历过的生活都将会在我们的生命里留下痕迹,如果你渴望并尝试抓住自由,那你就拥有自由,如果你看过辽阔的自然,就会拥有绮丽风光,《在路上》就是这样一个“我们”走出旧世界,寻找新世界的故事。
这本书的吸引之处从不在于其文学性而在于其文化性。无论说的多么浅显,亦或是多么深刻,我们大可抛开身处“垮掉的一代”当时的美国国内背景不谈,因为这似乎是主流文学钟爱之事,我们只需遵从本心去体悟便好。也许传统文化和道德观念浓重的我们实在无法理解美洲大陆祖辈被流放的美利坚人民那种随心所欲的能力。但就像人类的文明没有界限一样。各色人种总应听寻内心最深处的声音。或许所有的行走都是一种寻求,我才知道那些莫名其妙、不顾一切的出发并不是为了到达,而是为了在行走的路上,遇见自己的答案。而一切在路上的癫狂与麻醉,不过是他们自我发泄的方式而已,就像达利在蒙娜丽莎的唇上抹出的那罪恶、戏谑的两撇,不过是为了寻找另一种风景。为何迪安·莫里亚蒂们的出发永远无穷无尽,或许这也是那一个时代留下的问题,但我相信他们其实都知道:
路途很美,尽头却是凄凉。所以他们宁愿选择永永远远都在路上。
多年之后他们早已各自有了新的生活,有了彼此的家庭,成了人父人母。不知他们在回首这段年轻时光时,能不能只用那句烂俗的“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解释。倒是对于我来说,在一目十行的乐此不疲中一乱通读到了结尾,却突然被凯鲁亚克的这么一下煽情到措手不及
: 太阳下了山,我坐在河边破旧的码头上,望着新泽西上空的长天,心里琢磨那片一直绵延到西海岸的广袤的原始土地,那条没完没了的路,一切怀有梦想的人们,我知道就在现在,在衣阿华州,孩子们一定在放声大哭,可谁都无动于衷。我知道今夜可以看到许多星星,你知道熊星座就是上帝吗?今夜金星一定低垂,在祝福大地的黑夜完全降临之前,它把闪闪光点撒落在平原,让所有河流变得暗淡,笼罩住山峰,掩盖了海岸。除了衰老以外,我们谁不知道谁的遭遇,我甚至想起了我们永远没有找到的老迪安·莫里亚蒂,我真想迪安·莫里亚蒂。
我突然觉得,原来,这是一场《等待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