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初中的第一天,被老师临时指定为代理班干部的我们几位同学,在代理班长赵富贵的带领下召开了第一次工作会议,会议的议题是:如何在严峻的打饭、打开水争夺战中成功突围,使全班同学能顺利吃到热乎饭。
王成和许泉两位同学分别汇报了他们今天中午和晚上打饭的亲身经历,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打饭和打开水是一场十分惨烈的战斗,而我们初中部的学生离得远、身高与体力也不占优势,初一新生尤甚。
代理班长赵富贵从他的前桌、我的发小儿大云那里听说我是一个聪明机智、满肚子锦囊妙计的人,对我寄予了厚望,希望我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而我,首先想到的不是与高中和初二、初三的学长们硬刚,而是剑走偏峰,弱弱地提出了咖喱酱视觉冲击式不战自胜法。
“上兵伐谋,咱们既然体力不占优势,那就最好不要采取体力冲突,想个办法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别人自动给咱们让路。”我先给自己的馊主意加上了一层高大上的包装。
果然,赵富贵班长听了我的这番话之后两眼放光,先伸出大拇指来称赞我一番:“要不说还得是探花脑子好使呢!张嘴就跟我们不一样!”看向我的目光,满满地写着崇敬与期待“怎么能让别人主动给我们让路?”
我放低了声音,底气不太足的问了一句:“你们知道咖喱酱吗?”
“不知道。哎呀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直接说吧!”赵富贵催促我。
于是我把自己的馊主意说了出来:全班排成两队,男女生穿插,每两个男生中间夹一个女生。大家在饭盆上涂抹咖喱酱这种颜色与形状都非常近似于排泄物的东西,最好前排几个人手上也涂抹上,一路挥舞着往前冲。
我这主意说出来之后,两位女生班干部王丹和张婧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与无语,王成和许泉沉默地思索着这办法的可行性,赵富贵却如醍醐灌顶般一拍大腿:“就这么办!你明天早自习的时候从家里把咖喱酱带来!嗯……光看着像屎恐怕吓不退所有人,还得有味道!我一会儿去买几罐臭豆腐!咱们明天早自习的时候就做准备,明天的早饭就这么打!”
我补充了一句:“班长,最好还是把个子高、力气大的几个男生安插在队伍前、中、后三段,遇到硬不让路的就扒拉开,恐怕肢体冲突还是会有一些的。”
赵富贵点了点头,郑重地说:“好!明天早自习,我好好安排一下!”人生第一次当官的赵富贵,抱定了必胜的决心要打好他上任之后的第一场战斗。
我们的早自习从六点二十开始,七点结束,英语和语文两科轮流。由于每位科任老师都教两个班,所以老师都是布置好早读背诵任务之后就两个班来回溜达进行答疑辅导。
第二天的早自习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个戴金边眼镜的矮个子,一口地道的英式口音。他非常摒弃美式发音,总是告诫和纠正我们的发音,要我们坚持原汁原味的英式英语,不要学美式英语。毕业之后我再没见过这位老师,不知道面对后来铺天盖地流行的美音,他是否随波逐流、顺势改变了。
那天,英语老师布置了早读内容,在我们班转了几圈之后就去隔壁105班了,赵富贵把我带来的咖喱酱和臭豆腐分发下去,让同学们涂到饭盆上,并且选拔了十来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生,为打饭做好了充分准备。原本不在学校食堂吃饭的他,也放弃回家吃饭,亲自带队冲击打饭战争。临出发前,我又嘱咐赵富贵,如果能顺利打到饭,一定要大声喊给别人听“我们是104班的!”赵富贵虽然不太明白我的用意,但此刻在他眼里我已然是诸葛再世,于是他也不多问,一口答应下来。
那天的早自习结束之后,我就和几个发小儿一起骑着自行车回家吃饭了,等我们吃完饭之后再回到学校,教室里洋溢着欢声笑语,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骄傲的神色,陌生的同学们之间仿佛一下子熟悉了起来,大家热烈的高声谈笑着,如同多年老友。
见气氛如此欢乐,我就知道今天早上的打饭之战肯定是大获全胜,果然还没等我开口问大家,赵富贵就激动地冲上来:“潋滟——”看那架势,大概是很想紧握住我的双手,又因为男女有别而克制住了自己的手,黝黑的脸庞上笑出了一朵鲜花,嘴里还在嚼着别人帮他买来的烧饼(他没有饭票,去了食堂也打不了饭):“你这办法太好了!前排几个同学举着沾了酱的手和饭盆一挥舞,所有的人都赶紧躲避,生怕沾一身!有几个躲得慢的,被我安插在队伍里的男生一脚踢远了,看到我们手里跟屎似的东西也不敢上前还手!咱们班去了就先打的饭!”
我关心的内容并不止这些,我又追问赵富贵:“你们有没有喊出咱班的名号?”
没等赵富贵回答,正在旁边大声说笑的几个男生就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跟我描述起了今早的大捷:
“喊了喊了!我们抹着屎……呃那个什么疙瘩拉叭酱,一路呼喊着‘快闪开!104班来啦!别蹭一身屎——’那些人都吓得赶紧躲啊,一瞬间就给我们让出来一条路!”
“有几个傻不愣登的看呆了,连躲都忘了,我伸手就给拨拉到一边儿去了!”
“后来我们的同学开始打饭了,队伍后头周围的人又过来挤,班长跟我们手拉手围成一圈,把咱的队伍围起来避免被人挤散,然后我们脚下也没闲着,谁挤过来就给他踹走!”
“你是没见班长那个威风!一边踹他们,一边喊‘104班打完饭之前,你们都靠边站’!太酷了!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这么威风、这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