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有一个读者给了我长长的留言,她的话我一字未动粘贴过来:
临近年关越发开始想家,年轻时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盼着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自由,远离父母的唠叨按自己的方式去体验生活,但是一到过年还是要风雪无阻往家赶的。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家庭,过年就只能是在婆家了,虽然一大家子人数比自己家翻倍还不止,可心里总还是觉得空空的。看过一句很无奈的话:女人结婚后在婆家是外人,在娘家是客人。但凡经历过的多少有点同感吧!
在深夜,这段话犹如一把钥匙,将我结婚后那段孤独又自卑的岁月再次开启,我靠在床头睡意全无。
过年,是我们生活中最热闹的一个节日。可是总有那么些人,内心的孤独会被外面的热闹称托得越发凸现。
他们越热闹,我心里越孤独。
刚结婚的时候,我因为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家同公婆住在一起,老公在武汉,公婆也是早出晚归的上班,白天里,偌大的家里就只有我和小乖两个人。
小乖还小,我每天除了咿呀哄哄他基本上是没有机会说话的。晚上公婆回来后,家里热闹些,可是我依然不能随心所欲的说话。同他们说什么呢?我的观点和习惯他们看不惯,他们的一些想法我也无法共鸣。随便说些什么吧,又害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让他们计较了去,所以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轻易说话,一开口,基本上都是与小乖有关的。
结婚那一年的春天,我从我妈那里带来了一棵栀子花,公公把它栽在院子外。我每一天都会跑出去看看那棵栀子花,给它浇浇水。移栽到新的地方,它还没有适应,长得枯黄瘦小。
在我心里,我把那棵栀子花看作是我自己。来到新的家庭,一切都不适应,每天只是闷在那里,没有很悲伤,更没有很快乐,只是孤独。
那时候,我几乎每天都会给我妈打电话,没什么事,想到什么就跟她说什么,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我从来没有如此的想念过我妈,那种想念,不同于以往思而不得的想念,而是知道她在跟前我却必须要去远离她的想念。她是我最亲的人,我却要用对待亲戚的方式去对待她,这一点,男人们永远都无法体会到。
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感受到结婚时妈妈的痛哭以及我的眼泪中所包含的断离之痛了。
我总是想着,妈妈若是在我身边,同我一起带着我的孩子,我的生活该有多么欢乐。
小乖爸经常在电话里提醒我,要对他的父母亲热些,不要老是闷在房间里。我也曾试着在晚饭后与公婆聊聊天,可是他们对我们恨铁不成钢的蕴怒时时刻刻穿插在与我的对话中,这让我感到更加压抑,更加孤独,还不如一个人闷在房里好。
小乖爸是个对父母言听计从的人,他害怕爸妈对我们有意见,害怕爸妈不高兴。这种害怕让他把哄爸妈开心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因为他常年不在家。
可想而知,慢慢的,他对我是失望的。倔强的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说漂亮的话哄人开心。对公婆,我是心怀感恩的,可我就是不会表现出来。
他对我的失望就像扎进我们身体里的一根刺,如果不去碰触,会没有任何不舒服,一旦碰到它,尖锐的刺痛立刻提醒着我们它的存在。
这一点让我们之间矛盾渐生,在他的面前,我不能再掏心掏肺畅所欲言了。在父母眼里俨然孩子的他,会考虑到自己的妻子刚刚脱离所有的家人,而选择去理解去包容吗?
于是,维持心中温度的那一点点的爱情也被这些矛盾消磨殆尽。昔日彼此心中最美好的那个人,渐渐变得陌生变得不可理喻。
更深刻的孤独感由此而生。
我只有在对我妈的电话里,痛快的向她倾诉着我的苦恼和孤独。
我曾经以为,在这个家里,我可以像在妈妈那里一样,想吃什么直接要,电视想看多久都没问题,还要边看边吃零食,早上不想起来就在床上懒到中午……没有人会对我有意见,没有人会指责我,可是结婚后生活里的各种细节告诉我,我的一举一动都与我的教养有关。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就是婚姻生活的本来面貌,是每个结婚后的女人必须要去面对的。 我还不知道婚姻生活需要我用心去经营,努力去适应,要像对待自己的事业一样,花一番心思的。我只是后知后觉的在一边苦恼,明明是自己的家,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顾忌?
无数个极度困倦又无法入睡的夜晚,无人理解的孤独侵入骨髓,真想来一次不告而别的出逃,我以为那样的日子会永远看不到尽头。
然而,真实生活里的改变和转折都是悄无声息的,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突然因为某一件事情而顿悟。
结婚两年后,我带着小乖去了武汉,同公婆暂时分开。这分开半年的时间,可以算作是我与他们之间关系的一个缓冲。
在那半年的时间里,我读了很多书,写了很多字,练习作画,学习茶道,也开始了健身,我花了更多的时间在自己身上,与小乖爸的关系也因磨合而得到了改善。曾经的那些自卑和孤独就在我充实的生活里被淹没了。
半年后我回家,公婆对我多了理解,我对他们也多了一份亲昵。这不是彼此突然的领会,而是时间对我们的打磨。
社会是个大课堂,善良的人总是会积极的去学习那些美好的部分。我在学习做媳妇的同时,他们也在学习做公婆。
我庆幸,在那两年苦涩孤独又自卑的岁月里,我从没有将自己的情绪爆发出来过。
我只想说,在家庭关系中,所有的忍耐都是有积极意义的,所有的冲动与痛快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现在的我已经适应了婚姻里的这种孤独,生活就是这样常常会不尽如人意。或许,我们大部分人的生活都是如此吧!
父母是我们迟早要脱离的,因为我们也会成为父母;公婆不可能像父母那样对我们嘘寒问暖,因为我们非他们所生;老公对我们不同以前,那是因为爱情的魔力已经消失,柴米油盐的生活本就没有心动和浪漫可言。
偶尔和好朋友在一起时,我也会同她们聊聊自己的家庭生活,但多数是说说笑笑,并没有把那些事情当做是多大的烦恼。因为我已明白,那些不尽人意的地方并不是凭我努力就可以去改变的,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就把它们放在一边,不去想,然后,寻找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或者专注于自己的爱好。
我给那个留言的姑娘的回复是:
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刚结婚的时候,我与你一样,过年过节,家里一片欢腾,可是我感觉不到一点快乐,我就像个外人一样在一旁孤独着,想着我的妈妈正在做着什么……到这两年,那种感觉才逐渐减弱了,时间长了习惯是一方面,我有了自己热爱着的事情也是一方面。你不妨也找出一样你最喜欢的事,让你甘心投入,甘愿坚持,慢慢的,你会适应孤独,并且珍惜生命里那些孤独的日子。
现在,我已不再同公婆住一起,他们在家置办了什么好吃的总会给我也送一点,偶尔我回去也是还未进门就往厨房里钻,不再把自己当客人了。
今年春天,我看到门前的栀子花已经长得茁壮挺拔了,听婆婆说,夏初的时候还开了几朵花,虽然比别家的开得迟,但是比别人家的花更香。
我知道我的栀子花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地方了,而且,它会渐渐爱上这片新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