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国生孩子这件事(上)

总是觉得生孩子是件很遥远的事情,至少不在这一年的计划清单中,所以,当早孕反应出现时,内心是否认拒绝的,夹杂着一丝地慌张和无措。最初怀疑自己怀孕是在一月月末,疲劳嗜睡和强烈频繁的饥饿感相继出现,例假推迟,但因没有怀孕计划,便自我麻痹可能是累了。二月份回家过年待了短短的两个礼拜,晚上睡眠不好,白天活动又多,饥饿感更强,每天三顿饭已经不能满足体内的小宇宙,情人节那天因为打不到车有点感冒迹象,多喝开水很快便自愈,感恩。

从国内回来的第二天便买了验孕棒来测,清晰的红色双杠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该接受的必然要接受,之后便开始筛选妇科医生。根据朋友的推荐,选择了一家位于市中心的妇科诊所,顺利拿到一周后的预约。2月29日进行第一次产检,首先是尿检血检和血压体重身高测量,填了一堆厚厚的资料,了解基本情况后,领到了一本Mutterpass(妈妈证)。接着是和妇医认识,一位优雅温柔的女医生,简单聊过之后进行超声检查,因为孕周小所以只能阴超检查,阴超在国内被认为有流产的风险,但妇医解释说在德国阴超特别重要也很必要,对于健康的宝宝而言没有任何伤害。超声显示宝宝已有6周+5大小,听到胎心时内心还是小激动了好一阵,妇医说一切正常,打印了一张小照片夹在mutterpass里作为纪念。接着便是妇医的嘱咐:怀孕不等于生病,过正常生活即可,心情愉快最重要,不能吃生食,每天咖啡不要超过两杯,最好随身携带mutterpass已应对突发状况,里面记录着孕期的所有信息。跟家庭医生和其他专科医生一样,最后会询问你有没有其他疑问,当时准备了接近十个问题,妇医很有耐心得一一解答。结束之后,护士会帮忙填写下一次的预约时间。

从2月29日到10月5日共经历12次常规产检,检查内容跟国内无太大差异,均在公立保险的报销范围之内。确定怀孕之后,要在医疗保险公司注册已怀孕,之后每个月会收到保险公司寄过来的Rundum Schwanger,包含本月需要做的检查,饮食和运动建议。同时需要预约将来产后到家里来访的家庭助产士Hebamme,家庭助产士一般在出院第二天首次家访,主要是给予产妇在康复以及母乳喂养上的指导,护理会阴部的伤口,根据需要一周两次或三次,公保共报销16次。常规检查医生按时监测各项指标并做出相应调整,首次产检时我的TSH为3.6,随即补充甲状腺素Schilddrüse 50,五月份开始补充铁剂,六月份开始补充镁剂,所有这些处方药都会拿到医生开出的粉色单子Rezept,公保可报销,只需自费5欧元。

整个孕期还算比较顺利,孕中期半公半私地出去折腾了一番,从德国到捷克到斯洛伐克再到奥地利,虽然累了点但很开心,感悟颇深,也相当于给Amos做了另一番胎教。孕晚期参加了Nordwest krankenhaus和Uni两家医院的infoabend,内容是医院介绍自己的产科情况以及各种产前须知,比如什么时候该上医院,临产前的各种指证。前者医院离家最近,因为楼层高风景好我很满意,但老公觉得走廊和房间旧旧的;后者是法兰大学的附属医院,优势在于有自己的儿科,可以应对各种突发疑难状况,但听说人太多服务一般。值得一提的是Uni的infoabend着实精彩,教授不间断地讲解三个半小时,从孕期饮食到运动,从待产到临产,声情并茂,模仿宫缩时的样子非常到位,估计大家这辈子都难以忘记。自孕32周起每周二晚上和老公一起参加Markus医院的产前班Geburtsvorbereitungskurs,主要内容是学习孕期饮食,分娩呼吸法,减轻阵痛的方法,分娩的姿势和放松练习。各方面感觉良好,于是直接决定就在Markus医院生,顺便要了一个38周在医院登记的Termin(9月29日),个人认为,产前班特别有用,尤其对于初产妇,正确的腹式呼吸和放松对于整个分娩进程至关重要。9月29日按照预定时间在Markus医院进行登记,首先是填表格,然后一个助产士(也算是有缘,Amos出生当天这个Hebammbe也刚好在)进行约谈,主要是对我的情况进行评估并对PDA进行介绍,因为是头胎,所以不知是否要上PDA,于是就未签字,分娩过程中可以再次决定,然后就是关于破水,见红等常见问题的再次讲解。

10月9日上午,阴道有些许清亮的液体流出,不同于平时的分泌物,于是怀疑羊水在渗出,但老公不以为然,觉得我过于紧张。中午老公煮了一大锅的鸡汤,我一个人吃了一个半鸡腿和一大碗鸡汤面,吃完之后还是有些担心,于是就决定还是去一趟医院做个羊水测试吧,图个心安。周末的医院很安静,直奔产房Kreißsaal,跟护士说明情况后等待医生做测试,只见到了一个助理医师(她是我妈妈认为医院里最漂亮的妹子),首先内检,已经开了1指,如果羊水没破可以回家待产,如果羊水破了就必须住院了,结果很快便出来了:positiv。当时老公已经呆了,因为他还未做任何的心理准备,另老公更目瞪口呆的是,打开我的待产包全是吃的,对,除了证件只有吃的。然后老公陪我去病房,幸运的是刚好有空出的家庭房,医院病房一般分为两种:普通病房和家庭房,普通病房是两人间或三人间,包含产妇一日三餐,公报全部报销;家庭房是丈夫晚上可以同住,包含两份一日三餐,但需自费。因为是头胎,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家庭房,一方面老公(后来是妈妈)晚上不需要来回跑,另一方面很安静方便老公办公。住下来后老公回去拿洗漱用品和衣物,我打开电视看电视(真的只是看,因为听的话需要耳机),顺便熟悉下周围环境,斜对面是新生儿室Säuglingsraum,不远处是咖啡机和茶水,各种花茶和草药茶,免费取用。未吃晚饭肚子开始咕咕叫,于是问护士还有没有晚餐,无奈送餐时间已过,不过还是给我找了很多吃的,碰巧被一个土耳其孕妇看到,她说自己的晚餐放在冰箱里可以给我,被我谢绝了,因为护士给的已经够多了。老公很快便回到医院,夜幕已经完全降临,看着外面的灯光我就突然哭了,闹着要回家,老公紧紧抱着我说:没事,有老公的地方就是家。看到老公那么深情,我硬生生地把嘴边想回家喝鸡汤这么不合时宜的话憋了回去。晚上扎了个留置针(伤口至今还清晰可见),注射完抗生素去产房做胎心宫缩监护CTG,同时吃了一片促宫缩药,晚上依然没有明显的宫缩,安稳地睡了一觉。清晨又输了一瓶抗生素,接着做CTG,约四个小时一次,开始有了一点点宫缩,但不够还是继续服用了一片促宫缩药。中午的时候宫缩已经十分明显但不规律,还算可以忍受,午饭后宫缩已越来越强,老公忙不停歇得一边帮我按摩骶尾部,一边调整我的呼吸。晚饭时已只能在两次宫缩的间隙进食,之后后继续做CTG,护士说宫缩在加强,但还需继续服用一次促宫缩药,我当时就崩溃了,因为已经很痛了,再吃药我的骶尾部会断的,但无奈为了加快产程还是默默吃了,护士很贴心地给了一个热水袋来热敷骶尾部,建议回病房冲个热水澡放松一下。回病房的路上被老公扶着走走停停,趁着宫缩间隙往前挪,回到病房在老公的帮助下冲了个澡,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用热水袋热敷刚开始还有用,一个小时之后也没作用了。老公继续按摩,因为没带按摩油,按摩时间太长,生完孩子后发现骶尾部的皮肤已然被揉破了。躺在床上完全不能入睡,每次宫缩来临都痛苦呻吟一番,10点钟继续做CTG,我说护士我真的不行了,我要上PDA,不幸的是护士查完说只开了两指(三指以上才能上PDA),当时的我顿时石化了,疼得这么凶疼了这么久才只开了一指!难得的是护士很有耐心,在旁边安慰我,陪我聊了会儿天来分散注意力,劝筋疲力尽的我回病房休息,不然会虚脱。我当时已经万念俱灰,随后值班医生开了个镇痛药,在做CTG的房间里观察半个小时,确定没有不良反应后被允许回病房,护士嘱咐好好睡一觉储存体力。事实上镇痛药确实起到了作用,只是宫缩时依然痛得要命,心里不停的自我麻痹不疼不疼,Amos需要妈妈睡觉,在眼泪和汗水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后来老公心疼地说那晚我痛苦呻吟了一夜。

世界由黑暗迈向光明的刹那被成为黎明,象征着希望,而次日凌晨的曙光未曾带给我丝毫安慰,镇痛药的药效逐渐降低,副作用开始显现,呕吐了两次,几乎把胃吐空了。早餐也没有丁点的食欲,连水都喝不下去,老公不停地帮忙按摩骶尾部,同时调整着我的腹式呼吸。九点钟继续做CTG,持续地阵痛加上保持左侧卧位已让我彻底抓狂,要求内检,但Hebamme认为在羊水渗漏的情况下频繁内检会加大感染的机率,深深地绝望。熬到十一点钟内检宫口终于开到了接近四指,我立马说赶紧上PDA,然后Hebamme立即通知了麻醉科,麻醉师很快便来了,当时已经疼得快窒息却不忘仔细看了下她的胸牌:Oberarztin,舒了一口气,还好,是个副主任医师(天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然后是医生一一介绍可能出现的意外,当时感到患者须知是如此的漫长,非常不礼貌地打断了医生:我都清楚,赶紧开始。PDA的效果果然因人而异,疼痛是有所减轻,但却丝毫没有众姐妹口中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床旁有个追加剂量的按钮,20分钟可追加一次,用了两次阵痛依然难以忍受。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感到胎头要出来了,赶紧对老公说我要生了,儿子马上就要出来了,快叫Hebamme,因为午餐时间到了怕一会儿没人,老公迅速按呼叫器,Hebamme来了后开始做内检,惊讶地说已经开全了,立马通知其他Hebamme和我的助理医师,然后就停掉了还没怎么发挥作用的PDA。因为从早上到现在丁点食物未吃,所以当时已经有些虚弱无力,老公帮我打开随身带的椰枣,平时觉得甜腻得要死现在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使劲儿往嘴巴里塞,同时拼命灌水,眼泪都被憋了出来。接着Hebamme调整产床,帮我取截石位,知道自己体力有限,当时特别认真地听从她的口令,几乎每一次呼吸和用劲儿都非常到位。当胎头露出时,Hebamme高兴地对我说好多好多头发,我还对老公开玩笑黑米粥没有白吃。从开始用劲儿到胎儿完全娩出只用了半个小时,一切都很顺利,看到Amos的那一刻觉得一切疼痛都值得,之后不忘用最后的力气对老公说了声:生日快乐(刚好赶上爸爸生日)。

Tipps:

1.分娩时腹式呼吸非常重要,一方面缓和疼痛,另一方面供给胎儿更多的氧气。

2.产前班很重要,正确的呼吸和有效的放松练习关乎整个产程的进展。

3.产前班和分娩时带上老公非常必要,不仅给予心理上的支持,还可以按摩缓解阵痛。更为重要的是,爸爸和妈妈一起见证孩子的出生非常有意义。

4.对于初产妇家庭房很重要,不受其他产妇影响,可以更好的休息,老公也可以留宿(但如果住普通病房,真的是怀孕生子全免费了)。

5.生孩子是妈妈和宝宝共同努力的一个过程,互相感应打气并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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