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8月末的处州,初夏的燥热刚刚过去,秋日的微凉渐渐袭来。茂密的树叶随着时间的消逝,从绿油油演变成枯黄的落叶。落叶迫不及待的从树枝上挣脱下来,化入土壤中,以求滋润大地。时间滴答滴答流逝而去,一会儿遍地都是枯木残叶,从远处姚望,树木就像脱了衣服的女人,赤裸裸的树立在你的面前。
农村的街道上人烟稀少,你闻不到男人干完农活回来时的汗臭味,你听不到女人晚上深深的呻吟声,你看不到小孩子快乐嬉戏玩乐。
太阳高高的悬挂在湛蓝的天空,云层为了躲避太阳的锋芒,早早逃走了。使得太阳肆无忌惮的烘烤着大地。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大人们顾不得声旁的孩子,自顾自的忙着自己手上的农活。小孩子就在一旁呆坐着,或者玩泥巴来给自己找乐趣。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跟着自己父母一旁,莫大的幸福了。农活一般忙到深夜,大人们精疲力竭,小孩子饿的肚子咕咕直响。当父亲用粗壮的胳膊搂着自己的孩子,孩子的肚子就再也没有发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每当天空不作美下起倾盆大雨,人们总是心甘情愿接受着上天的洗礼,忍受着雨水的拍打,依然坚持战斗的第一线,辛苦的劳作着。农活干完之后,农民们尽管小心翼翼的走在路上,还是会溅起一声的黄泥沙。村里没有一条柏油路和水泥路,只有凹凸不平的土路。村里人住的房子清一色土房子,土房子都是用瓦,草,石头构造而成。大多数的人房子经常漏水,如遇到狂风暴雨,只有接受洗礼的份。房子不高不小,两层足矣。房子的地基是由石头堆积一米,紧接着就是土墙。墙里掺杂着砖瓦,石子,茅草。这就是当时的中国农村真实写照。
2004年9月3号。这一天对于我来说,是个特殊的一天。
屋外的树叶摇摇欲坠,却不曾掉落下来。树木眼见树叶还紧紧抓着自己的树枝,心在滴血。狂风见状,想要帮助树木,它大口的吸气,大口的吹气,树叶不得不被风给吹落,从树枝上缓缓的掉落下来。突然一阵热风吹了过来,让村上的行人觉得一丝凄凉。
我所住的房子跟村里人住的房子几乎没有差别。屋子的门窗都是用木头打造而成,屋顶上的砖瓦就像一个个打了一个补丁的衣服,残破不堪的样子使人无法直视。房子是属于典型的土房子。唯一区别就是这座房子对于我来说,是没有人性,没有爱的监狱。
屋内有一个女人正在哭泣,她是我妈妈。我妈妈那哭泣声仿佛传遍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她眼角中的泪水一滴一滴从眼睛中流了出来,泪水滴答滴答从脸庞上坠落下来,浸湿了她的衣服。她身旁的几个人没有人去劝阻她停止哭泣,使得她哭声越来越响,泪水越来越多,痛苦越来越深,母爱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马上,我妈妈嚎啕大哭大哭起来,泪水不在一滴一滴的流了出来,而是黄河发大水一样,一泻千里。旁人见状顿时慌了神,急忙去劝阻她。她反而越来越奔溃,哭的越来越响。突然,一个瘦弱的男人给了她一巴掌,她就停止了哭泣。那个瘦弱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我的爸爸。
“妹夫,莹莹这孩子就拜托你们夫妻俩照顾了。”我听到妈妈带着祈求的语气对着我姑父说。
“我知道你们夫妻俩也是没有办法啊!”我姑父叹着气说。
“妹夫,咋们处州山多,地上。老家又是山区,地就更少。别说种田养家了。养一个人就难养活。在老家赚不了多少钱。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我妈妈双眼的泪水又绵延不断从眼角中猛然的喷了出来。
我看到我的姑父拍着我母亲的肩膀胸有成竹的说。“好了。我都知道了。孩子,我肯定会当做亲生儿子来看待。”
“东西赶紧收拾好,整天就知道哭。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爸爸朝着我妈妈大声吼叫着。我父亲大概有一米七四多高,穿着短袖和打底裤,脚下一双人很瘦,身体上的骨头清晰的浮现身躯上。他的骨头就像层层叠叠的山峰,。他手指就像干枯的树枝,轻轻一捏,随时捏断。他面庞就像干喊的面皮,一碰就破裂。他的双眼就像宇宙中的黑洞,看不透,黯淡无光。
秋风顽皮的从房间里缝隙中溜了进来,微微的弱风,吹起他的短袖。他身上的短袖被这调皮的孩子拍打着,此起起伏飘荡。
我姑父发现我在门外偷听慌忙的走了出来,跟偷了别人家东西怕被人发现似的,鬼鬼祟祟的把我拎了起来,像拎着老鼠一样,把我拎到了屋外。我听不到我爸爸和妈妈的声音,看不到我爸妈的身影,我哇哇大哭起来。姑父不得不停下脚步,把我放了下来。我的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泪水流不停,哭声不曾断。我猛踹着脚下的泥土,泥土飞溅,像火箭升空般的飞快爬升,一会就不见踪影。舅舅见状,急忙的安慰着我,“莹莹乖。别哭,姑父一会带你去见你的爸爸妈妈好不好啊?”我一听到我爸爸妈妈这几个词,我的哭声贯彻天空,我的嗓音飙到高音,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一旁的大树被我的哭声都给吓到,树叶一刹那从树上飘落下来。我见姑父从他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个棒棒糖,还是我最喜欢的味道“草莓味”。我一把抓住了棒棒糖,没等姑父开口说话,迅速的撕扯了包装,塞进嘴巴中。姑父见我的哭声停止,笑眯眯的对我说:“莹莹,姑父带你去摘橘子好不好?”我连忙点头。嘴巴中的棒棒糖把我的嘴给牢牢的固定住了,使得我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发不出一丝声音。
姑父抱起我,走向有橘子树的路上。我仰起头一看,一望无际的原野出现我视野中,原野上有许多耕作的农民。田野上耕作的人们,就像一台台机器人,机械的完成各种动作,听从各种指令,周而复始一模一样的动作重复多次。我好奇的打量着这些人。他们为啥不会休息一下啊!耕田的动作怎么都是一模一样的呢?为啥总是一把锄头提的比自己都高,然后双手一用力,狠狠的垂向脚下的田地。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会移动方向,除此之外,我再也瞧不见任何多余的动作了。我把嘴巴中的棒棒糖拿了出来,支支吾吾的问着抱着我的姑父:“姑,姑父,那些在田野上的人们,为啥老是做同样的事情,重复同样的动作啊?我姑父一听我的问题,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我清澈的眼神,稚嫩的问题,笑着对我说:“在田野上劳作的人们,我们称为‘农民’。为什么他们总是在做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动作呢!这叫做‘种田’。”我听到姑父的解答,一时摸不清头绪,我也不清楚我是否明白了。我只知道:“在田野上拿着锄头的这些人是农民。在田野上锄地干活的这些人在种田。”接着我继续把棒棒糖塞进嘴巴,含在口中。走着走着,突然,一颗橘子树出现在我的眼前。树上一颗颗的橘子使我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我着急的把嘴巴中的棒棒糖给扔了出去,风一吹,树子的橘子被风吹的摇摆不定,仿佛想要从树枝上挣脱出来。伴随着风的吹动,橘子被微风吹的动作,就像一个女孩子,在舞台上曼妙舞姿的舞蹈着。不知不觉,我的口水从嘴巴上流了出来,把我姑父的衣袖给弄湿了。
“姑父,我要吃那颗橘子树上的橘子。”我说。
“莹莹听话,姑父带你去别的地方。姑父知道,别的地方的橘树比你刚才看上的那颗橘树还要大。”话刚说完,他就抱着我远离那颗我看上的橘树。我眼见橘树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心莫名其妙的疼痛起来。走了很久很久,我也不清楚究竟有多久了。我看着我姑父大口大口的喘气,双手仍然死命的抱紧着我。他走路的步伐就像一个喝醉酒了的少女,在路上手舞足蹈的瞎晃,使我头晕眼花。我很不舒服的问着姑父:“姑父,你要带我去那啊?那颗橘子树究竟有多远啊?”我姑父大口的吸气,大口的呼气,对着我亲切的讲:“快了。快了。”我心中情绪的火苗瞬间点燃,从撩撩星火演变成熊熊大火。我发狂般的双脚乱踢,双手猛烈的拍打着姑父结实的身躯,连哭带喊着:“我要橘子,我要妈妈。”不知为何,姑父一听到我喊着要“妈妈”,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过后,他抬着头往远处姚望,脑袋光子往左瞧了一眼,往右撇了一下,然后他笑眯眯的告诉我:“莹莹,你看,那颗橘子树就是我们要找的。”紧接着,他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马上抱着我,分奔到哪里。我的哭声不知为何停止了,身体上的双手和双脚也老实了。等我亲眼看到了那颗枯黄的快要死了的橘子树,我的哭喊声又从身体中脆弱的爆发了出来。树上的橘子寥寥无几,橘子就像一个快死去的老人,苟延残喘着憋着最后一口气,随时都有可能死去。面对着这些枯萎的橘子,连点水分都没有。实在使我连摘下它们的欲望都没有,眼巴巴看着,嘴巴中的口水突然不见踪影。令人诧异的事情就是我舅把我放到地上,蹲下来认真的对我说。“莹莹,你觉得这颗橘子树上的橘子究竟好不好呢?”我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对好与不好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我只知道美丽的东西一定是好的,丑陋的东西一定是不好的。我大胆的回答姑父的问题:“我觉得这颗橘子树上的橘子是不好,因为它们长得丑陋。”我姑父一听,脸色凝重,半天说不上话来。过了一会,他就说:“农民伯伯种的蔬菜,倘若长得不是很好,说明他没有使用农药。如果蔬菜长得很鲜艳,让买菜的人看着很美观,那就是使用过了农药。对于人来说,吃了这些长得好看的蔬菜是不健康。”他一本正经的说着,我一本正经的听着。我还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丑陋有时比美丽还重要。紧接着,我姑父去摘了几个橘子,让我拿着。说让我拿给我爸妈吃。他说我爸妈最喜欢吃这样的橘子了。我迫不及待的准备自己去摘几个。我舅他居然不阻止我,还叫我多摘点,想摘多久就多摘多久。我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说出想摘多久就摘多久这句话。紧接着我把这个疑问抛出脑后,我的目标就是摘橘子。时间就像流沙一样,稍微不注意,就流的精光了。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摘的橘子也差不多十几个了。姑父就抱着我,突然自己就像个奔驰的骏马,一路狂奔在回家的乡村路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次突然跑的这么快。这个疑问也随之而然抛出脑后了。当我兴高采烈的回到家时,兴奋的冲进了爸妈刚才待过的房间时,只见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几乎把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仍然不见我爸妈的踪迹。我一边哭一边说着:“爸爸妈妈,你们不要跟莹莹玩做迷藏了。你们快点出来。”这个房间仿佛就是宇宙中的黑洞,光照进去就出不来了。我呼喊着我父母的哭泣声,就被这座房间无情的吞噬了,连个渣都没有留下来。我哭泣声越来越大,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流个不停。我试着阻止我的眼泪从眼睛中流露下来,可是我越阻止,越适得其反。远在房间外的姑父,听到了我的呼喊声,急忙的跑进了房间,哄着我,叫我别哭了。我愤怒的把手中的橘子一个个扔出门外,我的泪水夹杂着自己愤恨的血液,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的血丝,我的身体带来了幽怨的恐惧。我问着我姑父:“姑父,我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啊!究竟去哪里了啊!”姑父不断的擦拭着我眼角中不断涌出的泪水,嘴巴上不断说着快回来了,快回来,明天就回来了。他立马把我抱了起来,让我躺在床上,从口袋中又摸出一根棒棒糖,让我吃完乖乖睡觉。我对棒棒糖始终没有抵抗力,含在口中,一切的一切随着棒棒糖含在口中而烟消云散了。我累了,不知不觉,不知何时我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