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花香在春天的每一条路上

树下的人

日夜奔忙

美团的黄马甲

饿了么的蓝衣裳

也沾染上了芒果花粉

带走春天里的一缕香

爸爸，这么香的花，为什么没有蜜蜂来采蜜？

也许城市里有风

或者，蜜蜂跟不上深圳的节奏

这个城市，快得有点荒唐

2023的深圳春天，来得特别奔放。植物们憋屈了三年，用一种全力绽放的状态，吸引人们的注意。但为了碎银几两，深圳人都在搞钱的路上匆匆忙忙，看花，只能是忙碌间隙的一瞥，却也带来小小的确幸。

我是夏天来到深圳的，那个夏天，已经过去了十七年。那个夏天的深圳，芒果树上挂满了肥胖的芒果，让我无端欣喜，原来，城市也可以成为一个果园。

公交车在深南大道上疾驰着，透过窗，看到人行道上的一棵棵芒果树，好奇为何无人去采摘，盘算着下了车，先去薅上几个，一饱口福。

但那个夏天实在是太热了，在街道上走着，芒果树的作用是遮蔽烈日，枝头的果子再簇拥，也只能看看就走。

深圳路旁的芒果，是可望不可即的景观，是心底久久不能忘怀的念想。

癸卯年，双春闰二月，民间说法这样的年景，春寒逢秋旱。深圳在这个春天里，也挺冷的，而且还特别干燥。最近脱下外套，手指触碰金属，就会“啪兹”一下被静电闪到。在这样寒且干的春天里，花期显得特别的长。小区围栏上的炮仗花，一茬接着一茬，在长长的围栏上绵延不绝；宝安大道与西乡大道交界路口两旁的几株巨大的木棉树，傲然挺着百千多花，昭示着专属于它们的春天；无处不在的芒果树，枝头挂满了一簇簇土黄色的小花，既不艳丽，也不张扬，只是淡淡地散发独特的甜美气息，先吸引嗅觉，再引来关注，从鼻腔到目光，那一沉与一仰，确认了，这是春，是芒果树低调内敛的春。

深圳的市树是小叶榕，但似乎芒果树的数量远多于榕树。芒果树开花时，小叶榕在落果，芒果树的花和小叶榕的果都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发作。芒果花的层层叠叠与密密匝匝，小叶榕果实的颗颗粒粒与紫紫圆圆，手抓芒果花，脚踩榕树果，那感觉，敲键盘的手都触电似地传来麻酥感，脚趾头在鞋里蹭了蹭，痒痒的。

任何一种自然界中数量上占压倒优势的物种，无不是建立在繁殖与生育上的。这样想来，熊猫被保护，好像理所当然。不过，我也听到另一个有趣的说法，“如果熊猫的繁殖能商业化，那熊猫就不再稀有了”。资本的力量是否这样强大，强大到去改变自然规律，莫衷一是。

芒果花在春天里开得有多么夸张，芒果就会在夏天中结得有多么累累。在深圳生活十多年的我始终有这样一个困惑，深圳满大街的芒果，为什么深圳芒果还卖这么贵。甚至可以这样说，深圳人为什么还买芒果吃，直接摘不就行了吗？

深圳本地公众号里推送过文章，大意是芒果树是作为深圳的行道树、绿化树，园林工人定期养护并打药，因此并不适合食用。这好像是理由，又好像不是。事实上，深圳道旁的芒果并非不能食用，而是摘芒果的人往往没搞清楚什么时候摘，怎样去摘。

道旁的芒果树五一前后就挂果了，开始果子小小的，拇指般大，好像一个个小的月牙。这些小月牙拥挤着，拥挤着，一场你死我活的竞争进行着。

深圳很多芒果长不太大，原因就是没有在坐果时适当地剪枝留果，芒果就这么优胜劣汰，物竞天择。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可以在芒果树下看到那些掉落的小月牙，这些月牙一会就发黑了，还有苍蝇在上面嗡着，那味道，就像开败了的芒果花，甜中有发酸的味道。

再后来，树上的果子算长稳了，一场隐秘的竞争又在上演，谁能多吸收一些养料，谁就能长大一些。不过同一棵树，差别并不大，偶有一枝芒果特别健硕，那就算这颗树上的翘楚。

六月，深圳入暑，芒果浅青色的皮在灼热的阳光里特别耀眼。枝头的芒果有拳头大小了，很多路人开始蠢蠢欲动。

学校后门的一排芒果树，在这个时候特别容易落入学生哥的魔爪。他们也不好好摘，跳起来拽，拿石头砸，好不容易搞到手，如果贸然下嘴，那唇齿一天都会麻涩涩的。这时的芒果就比石头软点，使劲摔在地上，绽开的是青绿色的果肉，肯定不能直接食用。

但在广西，处理这样的芒果却有高招。把青芒去皮，切成薄片，用白醋腌，就可以做成“酸野”，这是绿城南宁的特色美食。

在深圳，人们不会这么吃芒果，开始乱摘下的芒果都浪费了。稍微高点的，就还一直挂着，直到溽热的七八月，才缓缓进入了成熟期。

家附件有条小道通向一个小小的城中村，一栋小楼旁有一株很高大的芒果树。有一个夏天，球球还在上幼儿园，路过这里，正好房东拿着长竹竿收取树上的芒果。竹竿顶端有个弯弯的利刃，轻轻一勾，硕大的芒果就落下了。守在树下的人用竹篮等着，接住了就是一个好果，接不住就立马皮开肉绽。

球球很兴奋，守着看，头一直仰着，对满树的芒果垂涎欲滴。善良的房东看到可爱的馋嘴球球，送了他几个大大的芒果，还让他摆弄了一下长竹竿，球球可开心呢。

那几个大芒果那段时间就一直摆在餐桌上，球球不给吃，家里也就一直有芒果那种甜腻腻的香气。芒果也可以成为“清供”，这是属于深圳的浪漫。

后来芒果变成了深黄色，又起黑点子了，球球奶奶趁着球球上幼儿园，品尝了一个，挺甜的，就是核比较大。陆续几个下午，爷爷奶奶把几个芒果全吃了，球球也没发觉。

直到有一天，球球忽然问起，芒果呢？爷爷奶奶告诉球球，芒果要坏了，尝了点，不好吃，就丢了。

球球挺失落的，他也想尝尝的，那么诱人的大芒果。这么多年，每当球球走这条路，来到芒果树下，都会想起那年他得到的几个芒果。

也许，每个孩子心里和身边，都应该有一棵树，春开花，夏结果，树多了年轮，孩子也长大了。

原来海湾校园里，也有许多芒果树。夏天一下雨，芒果就会落下。这些芒果被捡拾起来，放着，黄了，软了，一剥皮就下肚了。我问过那些经常捡芒果的女老师，为什么不去摘而是捡。“落了就是熟了，挂着就是没熟，不求吃，只是不想浪费，每天来树下散散心，捡几个开开心”。

“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有所感，有所拾，都是有心的“幽人”。

有心于芒果的人挺多的，两位校长的两条朋友圈深深刻在我脑海里，一提到芒果，就会想起。

那年六月，高考放榜日，一位高中校长在朋友圈发了三张校园中硕果累累的芒果树，文案为：芒果芒果，不忙哪有果呢？也就是那年，高考喜报和果树紧密关联在了一起，为了规避上级的要求，各个学校都以树上结了多少果来隐喻自己的高分考生。一时间，我都怀疑这位校长是不是风潮的“始作俑者”。一阵风过去了，芒果也都落了。又是一届新高三，芒果，依旧会在六月结果的。

还是一个六月，另一个校园里的芒果树也丰收了，一位校长摘下树上的大芒果，和学校的创校教师们开了一场“芒果会”，让老师们述说与学校一起成长的故事，回顾学校多年的发展。芒果让人动情，树木见证成长。说起教育，总是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殊不知，树木也是树人，树人也需树木啊。

昨日，走入一个熟悉的校园，听了一节初三的作文课。老师讲的是“寻找鹏城最美春天”。在“我为最美春花代言”环节，老师的课件里出现了微距镜头下的芒果花，哦，芒果花原来如此娇小可人，我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欣赏呢。

接下来，老师讲到了由春花联想具体事件，课件里出现了同学们在成功门前芒果花下进行百日誓师的图片，嗨，又是一场忙，又要结一茬果，老师就是在芒果开花与芒果结果的过程中，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教育旅程。

不知道学生会怎么写，徜徉在校园里那条开满芒果花的小道上时，我就想着，每个深圳校园里，都应该种上芒果树，忙而有花，忙而有味，忙而有果。

蒋勋在《品味四讲》里提到，“忙就是心亡”，忙就意味着缺乏生活的感知力，走向迷茫与混沌。而校园里的芒果呢，能让师生在忙时也不忘季节，在忙时也多份念想，在忙时也有一片休憩的空间。

芒果花香在春天的每一条路上，深圳的鼻子，你们怎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