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晴好的日子,散着白光的太阳不偏不倚的映射着我书桌前的窗户,一路上洒落不计其数的金光。
我坐在书桌前,尽量轻柔的拾起那缕缕金光,那里闪烁着我泛黄的记忆。
现在我写作的地方——书房。曾经是我爷爷的卧室。
我那逝去的耳聋的爷爷的住处。
他是在我十二岁那年去世的,而后的几年我从未梦见过他,日常生活中也并没有多么的思念他,日子还是那样不咸不淡的过着。
或许偶然间忽然意识到,我的爷爷去世了啊,然后伤怀一下,便没了下文。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想起爷爷的次数便愈加频繁,且每次回忆都心酸无比。
大概,人总是要在受到委屈,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会想起曾经爱自己,而自己却对不住的人吧。
说来,每次回忆起与爷爷相处的点滴,甚至压根儿算不上“点滴”,内心对爷爷的歉意便会如同冬季的鹅毛大雪,层层覆盖,不断加深。
我忆起,在田里劳作的爷爷时刻计划着时间,总是要求奶奶提前回家去接尚在上小学的我。
我忆起,脾气暴躁的爷爷在面对我时用尽了他毕生的温柔。
我忆起,每次农业繁忙时,爷爷不分昼夜的辛勤劳作,却舍不得让我触碰一下劳作工具。
我忆起,因为爷爷与奶奶吵的不可开交时,我对爷爷的怒目相对,以及爷爷最后讨好似的妥协。
我忆起,每一次爸爸与奶奶讨论家事时,耳聋的爷爷竭力想要加入,我对他溢于言表的厌恶。
我忆起,爷爷重病在床,不记得所有人,会打骂所有人,却唯独对我笑脸相迎。
我忆起,直至爷爷咽下他的最后一口气,而我,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勇气去握上他冰凉而枯槁的手掌。
我头脑清醒的回忆了许多,可是脑海里的记忆翻来覆去,挑挑捡捡,到头来却发现,没有一个画面是我温柔待他,甚至连一个笑脸都吝啬于给予。
被偏爱的永远恃宠而骄。
我的耳聋的爷爷,一生疾病缠身,被父母抛弃,与妻儿争吵度日,在村子里以蛮横无理出名……
他的一生对不起许多人,伤害了许多人。
却单单没有对不起我,他不是一个好儿子,不是一个好丈夫,甚至不是一个好父亲。
可是,他却做了一个好爷爷。
他的全部耐心,全部的温柔,全部的守护,全部的爱,统统给予了我。
我的耳聋的爷爷,即使你从未听见过我的声音,我却仍愿以最虔诚的声音许愿:
愿你在不知名的另一个世界,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