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等候鸟飞回来。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他会自己长大远去我们也各自远去。我给你写信,你不会回信,就这样吧”
偶的,街边响起了这首《如果有来生》。一个人独走的我,晃得有些失神,我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和我青梅竹马,眼睛特别灵动的女孩。
“嘿,小屁孩。我叫唐夏,可我喜欢春天,而不是夏天。真不知道我爸干嘛要给我起这样的名字。你叫什么呢?”她巴眨着她的那双空灵的眼睛,让我一阵失神。
那年我们都六岁,可她仗着女孩长得快些,我还差她半个头的样子,就喊我小屁孩。
“你才是小屁孩嘞,妈妈说我已经是大男孩了,可以保护女孩子的。”我当时很不服气她对我“不尊重”的称呼,没有告诉她名字就离开了。
(二)
我们是村里唯一同龄的小孩,以后听母亲说才知道是因为出生那年的计划生育太严,计生委的人挨家挨户查超生,大家都不敢生娃,我是母亲藏着生的,而唐夏是一胎。
不知什么时候,我和她成为了朋友。她一直让我喊她姐姐,可我是那种不会轻易低头的男孩,妈妈说她曾经让我给哥哥一颗糖果,不然就打我,可我到最后都没给。不是我自私,而是不服气,为什么要给,明明是我的奖品。
对,是奖品。那是我和唐夏在三年级时的配音比赛拿的一等奖,奖品是四颗糖。我和唐夏分了。
初中是去省城上的,我们还是那么要好,别人说我们是金童玉女,可我们自己一直以为只是要好的朋友。我和唐夏表白是初三那年的配音赛后,那次我们是英文版配音,配的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可能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分别的场景触动了我,比赛结束后我和她说了我的心声。
“小春,我们是朋友对吗?”我一直叫她小春,因为她不喜欢夏天。而她的名字却有夏。
“对啊。”
“就只能是朋友?”
“国聪,你想说什么啊。”
“我们,我们......”我当时支支吾吾,很想收回心里的话,可是却不由自主。“可我喜欢上朋友了。”
唐夏没有说话,我知道她听明白了我的话,而我手足无措。我们站了许久,一动不动。
最后当我垂头丧气的转身,以为自己表错情的时候,她却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我。
我忘记了后面她对我说的话,也不记得她的表情,只知道那天我的勇敢让我们走到了一起。
(三)
我们假期会回家乡去过,乡边的悬崖有从对面山峦印下的灿烂的朝霞和唯美的夕阳,还有归家的雁群。偶尔还能听到山涧的清脆,百鸾的轻吟。
崖边的女孩盯着一线天的狭辉,说道:“我最想去内蒙的大草原湖边,看候鸟,看夕霞,和我喜欢的人一起。”
“好,我一定陪你去。而且是春天。”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枕着夕阳等星星如画。
大学我们考到了不同的学校,相隔几千公里。但距离从没冲淡我们之间的感情。记得有一年是谭维维的专辑《如果有来生》开卖,我一天打好几份工,终于给她买到了。暑期回到家乡,我把专辑给她。她抱着它听了好几天,听着听着莫名地听哭了。
我不知道她是因为歌中的那种期许却遥遥无期而哭的,我也更不知道这竟是我送她的最后一份礼物。而夕阳下的我们是最后一次相偎。
我再一次见她,是她的葬礼。
她一直是善良的女孩,善良到不顾自己的生命救起落水的小男孩。
我看着那照片上的女孩,那双空灵的眼睛再也没有了生气。
我妈后来同我说,我呆滞地坐在唐夏的灵前好几天,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当时是在想她还会不会回来。
(四)
大学毕业,我自费去了内蒙。
那时是夏天,天是闷闷的。没有什么生气,就像我身边没有了那双空灵的眼睛一样。我看到了大草原,看到了候鸟,看到了蓝蓝的天,清清的水,却再也看不到她了。
这一次真的变成“我给你写信,你不会回信”了。
想起当年,我在崖边许下的承诺,说好要带她来的,可她为什么要离开我呢?而且是永远。
潮湿的空气让人的心也湿漉漉的,我好久没期待过春天,竟不知春天除了万物复苏,百花争开,也有让心情伤感的绵绵细雨。
“以前人们在四月开始收获,躺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唱歌......”街口的歌声还在唱着,我的心绪也未完全从唐夏的影子里出来。
“嘿,小屁孩。我叫唐夏,可我喜欢春天耶。”
是啊,她是喜欢春天的唐夏。我还欠她一个承诺没有兑现,她向往的大草原,嬉戏的候鸟,清澈的湖泊。
原来,我还欠她一个永远兑现不了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