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这是一个夏天的傍晚,暴雨滂沱,在北京城的街道上,一位母亲彷徨四顾,她好像刚从拥挤的火车站里出来,一时找不到路。她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大概五六岁,左手则抱着一个年幼的小男孩,大概只有两三岁。雨刷刷的下着,母亲有些焦急,她没有伞,也没见到来接她的人。小男孩似乎刚醒来,揉了揉眼睛,透过满脸的雨水,望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多年以后,当母亲讲起以前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对当时的情景还保留多少记忆,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当时太小,时间太久,可他依然感觉到,那个场景一定给他留下些什么的,就从他刚睁开眼,淋着雨,看到的那一眼起。虽然他已经不记得看到什么,但他觉得,已经有什么印在了心里,在打磨,在成型,慢慢,笼罩了他的生活。
或许,那就是他的京城印象吧。
一、转学
对于北京能有个比较清晰的回忆,还要从小学三年纪开始。而对于之前的事情,脑中能记起的,也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排不出一个完成的前因后果。
七八岁以前,我也搞不清自己在北京和老家之间往返了多少次。是在老家作为留守儿童多些,还是陪着父母在北京漂流多些?
九十年代初,父母从农村里出来,随着打工潮流,进城务工。农民出身的他们,并无一技之长,当时的京城也还没有那么大的包容性,他们也只是干着最简单的体力活,在北京的生活很不稳定。而对于年幼的孩子,他们也是要么先扔在老家,让爷爷奶奶照管,如果方便了,再从老家接过来。
我是见过那些长久和父母分开的孩子,当再一次见到父母时,他们的眼神和表情的,他们沉默不语,瞪着一双眼睛,满是陌生与胆怯,甚至会躲起来,有些东西在他们心底翻腾,这个人是谁。母亲曾跟我说过,有一次,她来老家接我,碰到的就是这种陌生的目光。
七八岁前,或许就是这样在两地辗转。在那些记忆碎片中,有着一大堆人爬绿皮火车,而我通过窗户被塞了进去(或者,是我爬了进去);有着我去一个收破烂的邻居家捡了个玩具;有着我和同来北京的姐姐在一个大陡坡上骑三轮车,车翻了;有着晚上小偷偷东西,第二天发现,落下了他的工具……
还有一个,据说,小时候坐公交车时我的额头撞上了车门,留下了一个至今还在的疤痕,后来家里人笑说,从此不怕我走丢了……
时间越久,这些儿童时的印象有的历久弥新,有的越来越被淡忘,只留下一些说不清的碎片,在风中飞舞,说不准会抓住什么。之后,到了上学年龄,记忆变的清晰些,碎片也被连成串,抗拒着时间的消磨。
记得小学一二年纪是在老家读的,当时,是和姐姐一起在上学。有次中午,也不知为什么了,和一个朋友玩,中午便不回家吃饭,让姐姐用灶火烤个馒头给我带过来。中午就将就吃了。
小学距离家里是有着一段路程的,有一个两层楼的主楼,用红砖磊成。楼前竖着旗杆,两边似乎还有一个花坛(或者树坛),我就在这里跟姐姐说中午不回去了,或者在这里,姐姐把烧的焦黄的馒头给了我。
也具体忘记了是不是在那天,在那次中午没回家的午后,正在上课的我们,听到了摩托车的嘟嘟声,课间时,又看到了停在院子里的摩托车。对于当时的我们和农村里来说,这或许是件不多见的稀奇物,所有人都好奇的打量着,议论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至今我还能清晰的回忆起,耳边闪过一句:“是不是检查的来了?”
当最终我坐在那个摩托车后座,抓住父亲衣服时,或许我也没搞明白,这辆摩托车、这个人是来接我?他要带我去哪?我不知道我将离开这里,离开老家,我也不知道明天我会被带去北京,将是我时隔三四年早已淡出记忆的再次去北京,我将转学,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我没准备好,也完全不知道。
我只是老老实实的坐着,一语不发,在离开时,默默享受着,摩托车启动时的咔嚓咔嚓,仍在二楼往下好奇张望的同学议论,以及离开时身后留下的一串在校园持久回荡的摩托声。
【后文待续】
(齐帆齐写作课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