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你还活着啊。真好。”
“快走,带着祖儿还有亚夏娜快走,这个世界疯了。”他蜷缩在女人的怀中,血水慢慢地渗入她的手掌中
一个惨然的笑浮现在晓脸上,她抱着面前支离破碎的身躯,嚎啕大哭。
安泽尔茫然了,他不懂她为何要哭,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搞成这样了。
他很想露出一个笑容来安慰她,可他连微笑的力量的没有了,那战鼓般的心跳声渐渐停息,眼前变得一片灰白。
其实在这个他灵魂的深处,他还很害怕失去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在失去了母亲之后,支撑着他活下去就是那虚无缥缈的疯狂了吧,渴望被爱,像个欲求不满的疯子一样。
“醒醒啊,她那么努力来到你的面前不是为了看着你死去的。”那把声音再次出现在内心深处。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想想你活下去的理由。”
“复仇?”
“我们的契约啊!”在暴雨中,有把声音淡淡地说着,意识一瞬间清醒,他站了起来大口呼吸着,时间似乎被定格了一样,雨水停滞在空气中,漫天星光从云层中浮现。
他一时间有一点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虚假,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死亡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走到他面前,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扎着白色领带的孩子。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你们是怎么做的这一切的?”
但死亡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抬起手用力捏住他的耳朵往下拉“痛痛痛!你干嘛。”安泽尔捂着耳朵说。
“你死都不怕了,还会拍这点疼吗?”她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她是在嘲讽还是责问。
“那不一样好不好,没什么事情就快点滚,别老是神神秘秘地出现,真当自己是幽灵了吗?”安泽尔不甘示弱地说。
“你快死了……”死亡指着身后的一切,这时安泽尔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躺在废墟之中,晓在自己身后抱住他痛哭,乔治则和琴在和巨兽抗争着,怪物口中吐出的火焰似乎随时会吞噬他们。
“快点让我出去,我要去帮他们。”安泽尔朝着她吼道。
“你快死了……”
“关你什么事!”
“啪!”一道猩红的掌印出现在他脸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但死亡只是收回自己的右手轻轻摩挲着。
她居然打自己!愤怒和悲羞顿时涌上他的心头,他像头生气的小狮子一样咬牙切齿。
“你敢打我?”安泽尔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但死亡一弹指便将他击倒,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而对方一抬腿地踩在他的背上,高跟鞋的鞋跟扎在他的脊柱处,疼得他哇哇直叫,而死亡身后的孩子弯下身子捧着脸蛋看着他,丝毫没有一点想要帮助他的意思。
“你想知道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冰冷刺骨,如同浸泡在冰海之中,当你想要大声呼救的时候,周围都是无边的黑暗,连一丝光也没有……”她轻声说。
“呸!死神懂什么死亡!死对你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安泽尔拼尽全力大声嘲笑。
死亡像拎小鸡那样将他举起“你的命已经不是你的了,你明白吗?”
“你要是再敢对我不敬,我发誓会让你经历比死还痛苦的事情,明白吗?”她将他再次扔到地上,冷冷地看着他。
安泽尔狠狠地抹了一把鼻底的血,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涌出,而死亡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这就是真正的你吗?一个爱哭的小鬼,你的母亲还等着你给她伸张正义,你想在地狱中遇见她吗?你不是还有很多人没有杀吗?崔佛,富兰克林·兰登,麦克·圣塔,他们还没死,你真的容忍他们继续活下去吗?”她将那些禁忌的名字一个个地念出来,声音如雷。
“我会杀了他们,我发誓!”安泽尔捂着脑袋跪倒在她脚边,痛苦地喘息着,她的声音是如此骇人,这些被他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名字被她一个个挖出来,鲜血淋漓。
“你打算怎么去杀了他们?靠你的父亲吗?许下的诺言无法完成是很惨的一件事情,你只能抱怨自己的无能,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做不了。”她继续怒骂。
一直以来死亡都用一种半人半神的语气跟他说话,但此时安泽尔真真切切地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人类的情绪,像个骂街的泼妇一样。
“我们之间还有契约,你答应过我要去做的……我只有你了。”她最后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般,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安泽尔呆呆地看着她“对不起……我。”
“对不起有用吗?你一直都在抱歉,但是没人会在乎。”
“可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只会拼命去做一件事情,你说执着也好,疯狂也好……我没有神眷之力,所以我只能练剑,我接受现实!我老爹是世人敬仰的降临神剑,可是我却无法像晓和祖儿那样骄傲地告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自己父亲是谁,我也接受现实!我一直都在妥协……”他指着身后的一切,狠狠地从喉咙喊出来。
“这算什么人生啊,神明的恶作剧吗?明明都是降生在这个世界的孩子,为什么世人要特意区分出私生子,爱有错吗?”他竭嘶底里地喊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激动,或许自己就快死了,语气将这些话带到坟墓之中,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喊出来。
“我知道你在心底里嘲笑我是个疯子,这我也接受,因为……”
“除了疯狂之外,我一无所有。”他一字一顿地说。
“一无所有吗?”她重复了一遍。
“我失去了一切,现在好不容易又获得了一些很珍贵的东西,我不想失去,你懂吗?死亡。”他止住泪水,狠狠地吸了吸鼻子。
“安泽尔,你是费了很大很大的劲才来到这里,你的生命比你刚才说的任何东西都来之不易,你又懂吗?”她反问。
男孩顿时无话可说了,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在记忆中,母亲只打过他一次,身为私生子的他被家族禁止进入天辉堡帝王厅,但他当时并不懂这些禁令的意义,在一个无风的夜晚偷偷溜进了天辉堡之中,皇宫里摆放着众多的收藏品,比两个他加起来还要大的竖琴摆放在一旁,镀金家具和天鹅绒挂毯让他羡慕不已,他从那些钢铁盔甲上系下红袍披着自己身上,围绕着帝王厅跑来跑去,想象自己是这里的王。
第二天清晨,睡着在光与热王座上的他被侍卫发现,当他们用绳子将自己绑到母亲面前的那一刻,安泽尔记忆中一直温柔的母亲愤怒地质问那些侍卫,但他们只是冷冷地说“私生子没有资格触碰苏美尔的光辉,赛琳娜夫人,根据光照地的律法,他必须被处以鞭刑。”说完他举起了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打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个孩子……”她的声音开始低了下去。
“律法就是律法,即便是神的孩子也一样。”他高举着鞭子继续打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当时很争气地忍住没哭,因为母亲还在自己面前站着。
可她却做了一件安泽尔永生难忘的事情,她躲过士兵手中的鞭子,一下一下地鞭在自己的身上“即便是神也不能惩罚我的孩子,我自己的孩子只能由我来打。”说罢,她继续鞭打着自己,在他幼小的身躯上留下一道道血红的痕迹。
士兵露出一种完成任务的表情,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是如何一鞭一鞭地打在自己身上,又是如何在士兵离开后扔下鞭子抱着自己低声哭泣。
“我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让每个人都活得好累。”他坦言道。
“那你想改变这个世界吗?”她问。
“世界已经没得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将它砸的粉碎,而且不再重建!”
“你比魔鬼还像魔鬼。”她笑了笑说。
“但我不能毁掉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的世界早就在母亲死去的那一刻崩溃了,但是我可以保护她们的。”他望向巨兽身下她们。
“你有时真是温柔啊。”她摸了摸他红肿的脸,但安泽尔推开了她的手,并不领她的情。
“少假惺惺的了,刮了我一巴掌现在又想给一颗糖我吃。”他撇了撇嘴。
“你的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
“我知道,你又想骗我去签那些狗屁契约对吧,我上了你一次当,这次不会了。”他鄙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不……我们的契约早已达成。”死亡轻声说。
安泽尔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晓,也不是亚夏娜……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交情。”
“我虽然也算是个神,但前提也是个女人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与安泽尔对接在一起,那一刻,安泽尔从她深渊般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很多东西。
她那双令人难以忘怀的瞳孔中承载着冷漠,愤怒,睿智以及……哀伤,如同一面蒙尘的镜子被风吹拂,将镜子主人的坎坷前尘展现在他眼中。
“女人看见男人咬牙切齿的样子总会莫名地心疼,尤其是你这样的男孩。”
“你也有心吗?”
“你想听吗?”她将他的头压在自己的心口上,他真的听见了某种柔软的东西“咚咚咚”地跳动了几下,彼岸花的味道弥漫在他鼻尖处,让他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