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年励志
第九节 当兵的泡影
很久以来,在我心中就渴望着一个美好的梦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当上女兵,哪怕生命只有一天,我也会义无反顾,在所不辞,为了追寻理想,死而无憾。我不是说大话,这些年的历练,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遭过,什么难都闯过,我能做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这是我倔强的性格使然。
到市内开会或者去图书馆取书,只要在街上看见女兵我都会驻足观望许久,敬仰之心,油然升起。那一身草绿色军装,那无沿帽上的红色五角星,那英姿飒爽的身影,都让我羡慕不已!
公社武装部金部长,经常到我们大队蹲点,他是公社包队的干部,农闲时民兵军训和冬季征兵都会常驻在大队。我和金部长混的比较熟,他喜欢我的机灵劲,欣赏我能说会写,有点小才气,不然也不会将那把视如生命的手枪交给我,还险些酿成大事故。我见到就磨他要当兵的事儿,不止一次请求他帮忙实现我梦寐以求的愿望。他总是客观的说“我到想让你去当兵,可是咱们公社没有女兵名额呀,就是有一个半个的,书记主任的孩子还想去呢,你就别想了,干哪一行都能出息,只要你好好干,在广阔天地里锻炼自己,有你的用武之地”。虽然是没有指望的事儿,我也从来不放弃一点点机会。
八月份挂锄了,六个生产队的所有基干民兵趁着农闲那几天搞集训,百十号人在学校的操场上,按照训练科目要求,摸爬滚打,苦练杀敌本领。那次重点培训的科目,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使用。好哇!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真家伙啊!十天集训要完全熟练掌握枪的基本构造和原理,掌握正确的使用程序和保养常识,拆装自如,最后要掌握实弹射击的基本要领。公社靶场距离我们大队最近的在团山沟。
实弹演习那天,我们集合,列队行进靶场。各个路口全部封闭,避免闲人进入,严防出现事故。六个靶位,离射击点一百米。民兵分成若干组,有卧姿,跪姿,站姿三种形式,每个人九发子弹。虽然这些天一直枪在手里,从陌生到熟悉,可真到实弹射击时还是有些心跳。
轮到我上场时,金部长在我身边一再鼓励我,别紧张,枪托靠紧肩部。瞄准准星,三点成一线,屏住呼吸。手指慢慢扣动扳机。尽管金部长在我身边现场指导,我的心还是狂跳不止。我得好好表现啊,不能让部长看我是孬种,我还要当兵呢!我不断的调整呼吸,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附近的靶位呯!呯!呯!的响起了枪响,我自岿然不动,还在那里瞄准儿那,部长急了“瞄准了就放,不要犹豫”!他越说我越着急,眼睛直冒金星,越看越看不清楚,爱谁谁眼睛一闭手指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子弹飞出了枪膛,可不知飞向了何方,让子弹先飞去吧!我直觉得肩膀一阵麻木。枪响半天才慢慢睁开眼睛,好家伙,感情打枪是这么回事啊!真够刺激的。有了这一枪的体验,我的心跳也平稳了,呼吸也不急促了,手也不哆嗦了,除了第一发子弹距离靶心不知多么遥远,其它八发子弹均得八环以上。金部长说“还不错,初次打靶成绩还是挺理想的”。
接下来还有投手榴弹实弹演习。人在掩体里往山下扔手榴弹,一般没事,最没有力气的人也能扔出去十五六米。手榴弹柄上有个铁环,套在小手指上,手榴弹扔出去的同时,拽下铁环,约在二十秒后发生爆炸,可惜爆炸时是啥样,只能在电影电视上看见,真实感受我们都躲在掩体里。这次实战训练,让我初次感受到战争爆发时武器和弹药的作用。更觉得自己在很短的时间里,能够掌握使用枪和手榴弹,感觉真的挺过瘾,既然咱当不了穿绿军装的兵,那咱就暂时先在农村当基干民兵。如果真的以后有机会我再做打算。
七五年年底,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又开始了,金部长陪同郊区武装部军事科殷科长到我们大队检查指导征兵工作。那老头是抗战时期的老兵,个头不高,还挺瘦,但是很精干威武,腰板挺直。走路脚下生风,带着一副眼镜,一点也看不出是五十多岁的人。耒南兰大队检查工作多次,对我的印象也挺好。
有一次他在金部长陪同下来到广播室,我正在看书,忙起身让坐,倒水。他环视了一下那个小屋,很和蔼的说“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啊?哪年毕业的”?我一一做了回答。金部长说“这是大队笔杆子,小才女”。“哈哈!好啊,你以后当记者吧!”我脸一红脱口说出“科长,请您允许我当兵吧!只要让我参军,干什么都行”。金部长和殷科长两人一听不约而同哈哈大笑,殷科长看着我“好厉害的小丫头啊,才初次见面就提出这么高的要求,当兵可是苦差事啊”!我似乎看到了希望,企盼的目光盯着他,“我不怕苦,不怕死,到人民军队的大熔炉里锻炼自己,不是更有作为吗”!“农村才是广阔天地,在这里更有作为”。我还是死缠烂打“您是老革命,大首长,您就看我够不够资格当兵”? “行,有文化,挺机灵,长的也不错,还会当广播员,只是名额有限啊,你们公社这么些大队,只给一个女兵名额。这件事儿你还是别想啦,好好工作,以后努力进步。争取加入共产党,做一位农村女干部不是一样有作为吗!好啦,我带你去打靶,你害怕吗”?我把下巴抬的高高的,不削一顾的说“我们已经多次实弹演习了,我才不怕呢”。我眯着眼睛看着金部长“前几天还真的演习一把呢”。只见金部长咂巴着带疤瘌的小眼睛,示意不让我继续往下说了,我一伸舌头一缩脖,知道说走了嘴,殷部长从床边站起来,“你现在没有广播任务吧,我们到江边去打靶,你玩儿过手枪吗”?没有啊,真家伙还是第二次看见,第一次是金部长那把差点要人命的手枪。我跟着两位领导沿着下坎往江边走去。
那是十二月份,大地白茫茫一片,远山近岭银装素裹,我的心情也像阳光照耀在雪地上那么灿烂。我跟随着他们来到江边,宽宽的江面已经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冰面上被风刮出各种各样的抽象图案,冰面高低起伏,远远望去好像冰上的海市蜃楼,裂缝中风吹雪刮下,还时不时传出嘎嘣嘎嘣的声响,似乎是古代战场上的厮杀声和鸣鼓声。我想起了一首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那首诗又让我回到现实,我站在岸边,头脑中又开始了遐想,如果我要是当兵,战场上一定有我的身影,就像《英雄儿女》中的王芳,《上甘岭》中的王兰,我是不会输给她们的。正在我胡思乱想时,殷科长从腰间的枪套中拔出一把精巧的小手枪,麻利的装好子弹,也没有什么靶子好瞄准,对着江心,抬手就是一枪,只听“叭”的一声,江面顿时出现炸裂般响声,嚓嚓声的余音拖出十几秒。他将手枪递给我,我刚一接过来差一点没掉地上,那么小的家伙怎么那么沉啊,简直可以和农村的大秤砣相媲美。我试图用一只胳膊平举起手枪,也像他那样稳健,可是这不争气的手到关键时刻就拉松套了,本想在科长面前抖一抖精神,连枪都举不起来,还当什么兵呢!我憋足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举起了那跟铁饼一样沉重,被我忽视了的小手枪,部长马上纠正我的动作,臂要直,和肩齐平,射击要领知道吧,三点成一线,瞄准了就扣扳机,哪还有什么目标啊,勾就是啦,叭的一声响虎口震的跟裂开似的,又麻又木。“好!就这样,挺带劲儿的,再打几发”。刚才还有些羞涩,现在躲在肝脏下面的小胆儿也膨胀了起来,接连又放了几枪,虽然没有命中什么,却足足过了一把枪瘾。回来的路上,我还缠着两位领导,“怎么样啊部长,我够不够资格当兵,你们就同意吧,不然,先让我体检,如果身体不和格,我绝不找麻烦”。殷部长说“不是我不同意你去参军。保家为国是青年的义务,你能当兵我还替你高兴呢,可是名额有限啊,只有一个名额都想去我怎么办,我看你在大队当广播员挺好的,有用武之地啊,再说你家长同意吗”?一提到家长我心里咯噔一下,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父亲的历史问题能过政审关吗,他虽然历史清白,没有隐瞒,但是终归和别人不能比,我也太天真了,拿自己不当外人,还舔脸问自己够不够资格,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部长问完这句话,我再也没有底气了,只是小声说“我才不管呢,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说了算”。“那可不行,还得征求你父母的意见,他们同意你就报名,最后能不能走上就不一定了,那就看竞争到最后谁的条件优越了”。走一路我闷闷不乐,不用别人说我自己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这件事儿不知道怎么让父亲知道了,他大发雷霆,愤愤地找到大队领导,“谁让她参军谁就养活我,我一个糟老头子没有劳动能力,她妹妹还小,谁给她出的损主意,一个姑娘家家的,当什么兵,扛枪打仗都是男人的事儿,我一百个不同意她当兵,看谁敢批准她去,谁就养我老”。我听别人对我学的爸爸到大队闹,不让你当兵的事儿。把我的肺都要气炸了,爸爸啊爸爸,你就是我爸爸,错一个人我都想吃了你都不解恨,人往高处走,鸟往亮处飞,哪有一个做父母的不为孩子前途着想,你是老糊涂了,还是别有用心,天底下没见过这样的父亲。
我因为自身的努力不够是我自己没造化,我因为你的历史问题是我不能选择的因素,而你现在还雪上加霜,让我无比难堪,看来当兵只是我的梦想而已,这个泡影由于父亲破天荒的干预瞬间破灭。我和父亲闹僵了,我对他心灰意冷再也不抱任何幻想,我的路还要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