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我因家里的、单位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伤心极了,几近崩溃。于是我开始想办法逃离这种氛围,不然的话,要么会抑郁要么会疯掉。
那天离开家,我是悄悄地走的。老婆在上班,女儿4岁,上幼儿园。平时中午都是我去接的。我一边往火车站赶,一边擦着不争气的泪水,在心里千百句地念叨:宝贝,对不起了,不是爸爸不想呆在家里陪伴你,而是我担心呆下去,我会出问题的。一路上,我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这一辈子不会回来了。想着想着,我的眼里不时地涌出泪水,以至于在火车上坐我对面的小女孩总是好奇地盯着我看。
在火车上我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在家里受不了,我怕我精神出问题,我现在去外面散散心,也没说去哪里。父母苍老的声音在规劝我,要我想开点,不要做傻事。我说你们放心,我会善待自己的,我先让自己清静一段时间,也许一年半载不会回来,你们也不要联系我,也联系不上,如果需要我会主动联系你们的,打完这个电话,我会把手机卡扔掉。我隐约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我挂掉电话,取出电话卡,狠了狠心,把它丢到了窗外(当时没通高铁,是普通火车),对于他们来说,我失踪了。我趴在桌上,任由泪水肆意的涌出,我克制自己一定不能让周围的人发现我的失态。
当时,我身上带了一万多元现金,我打算花完这些钱,就找个地方去打工,一直打下去,不和家里人联系,就这样过下去。
我到过贵州,在贵阳、六枝、盘山、水城等地出没过。我喜欢森林公园,去到哪里,先买一张地图,找森林公园,贵州的自然风光真的很美,没有受到工业化的侵蚀,都是原生态的,我在水城附近的森林公园里的一户农家住了半个月(只收我1000元),吃过野兔野鸡野猪(是真的山里自然长的)。去过传说中的夜郎王国,那里修了一个供拍摄《夜郎王》电影的城堡,在城堡里转了一圈,还坐上了当年夜郎部落首领的座位上感受王的威严,为当年威震四方的夜郎王部落的消失感到遗憾。
后来我去过昆明,大理,阳朔,桂林、官渡,腾冲等地方,白天面对大自然,我的心灵无比纯净,心里的阴影荡然无存。可一到晚上,当四周都静下来的时候,伤心的往事就会浮现在眼前,无法驱散。往往搞得我彻夜难眠。
就这样,我在外面游浪了两个多月,一直没跟家里人联系,尽管有几次想打电话,可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后来身上的钱所剩不多了,我得考虑找份工作生活下去了,我把目的地定在了深圳。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我来到了深圳。举目四望,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繁华得让我不相信是在中国,我不禁长叹一声:如此大都会,可否有我容身之所?
我找了一个便宜的旅店住下来,接下来就是准备找工作了,因为学历不高,找不到薪资高又轻松的工作,又不想去工厂上班,天天在人才市场转来转去,去了好多个公司应聘,有看不上我的,也有我看不上的,反正要想找到双方都满意的工作,实在是难。
后来在一个新认识的朋友的推荐下去了一家信用卡公司做销售,一个月干下来,成为公司里的新人营销售明星,第二个月任务加重了,感觉压力好大。好在,天天在外面跑,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很累很辛苦,晚上回到出租屋,倒头便睡,一直到天亮,也不想家里的事了,慢慢的我惊奇地发现自己似乎已走出了当初的困惑,不再满腹怨气,而是非常阳光的面对周围的人和事。第二个月的任务虽没完成,不能晋级,但我的心态已完全改变过来了,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业绩。
当心态变得积极阳光的时候,人的思想就会充满正能量,我不断反思以前在家里自己的所作所为,当妻子与父母沦为生死对头,我不是去化解,而是一味地指责妻子的不是,当在单位因工作的事与领导呕气,又总是把原因归结自己娶了一个不明事理的妻子,让自己没有心思把工作做好,诸如此类,总之,自己受的罪都是妻子惹出来的,当我明白过来这是不公平的时候,已经与家里人有五个月时间没联系了,包括我的父母,我一阵寒战,悲从中来,出来五个月了!家里人不知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我死了?
我颤抖着双手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喂喂"一声苍老的声音传过来,那是我的老父亲的声音,比起几个月前明显老了好多,那时没有视频电话,我看不到父母的面貌,但我能想像出这几个月已把他们折磨得更加衰老了。我哽咽着说:爸妈,我想你们了,家里还好吗?”话没说完,我泣不成声,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爸妈也忍不住激动了,抢着和我说话,说几个月没有我的消息,不知道我在干吗?说我妻子来闹过好几次,要我们给你的联系方式。我们都联系不上,怎么告诉她,她又不相信,总在我家里哭哭啼啼......我告诉他们,我在外面一切都好,这几个月,我走了很多地方,想了很多,也交了很多朋友,现在回过头来仔细一想,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初就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父母听了,由刚才的激动不已转为轻松愉悦的口吻说:想通了就好,你要主动和你老婆联系,她这段时间过得也很艰难,你出去那么久了,她也应该想通了一些,这段时间到我这里问你的联系方式比之前对我们的态度好很多了”。我听了,才想起那个当初让我恨得牙痒痒的女人,还有我那个四岁的女儿。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我已经不恨我老婆了,我得赶快打个电话问问她们的情况。
我调整了一下心情,拨通了妻子的电话,本想着她一接就会哭着骂我,结果,电话那头传过来稚嫩的声音:“喂,你是谁呀?”一听就是我女儿的声音,我慌了,忙换了一种柔和的声音说:“小朋友,你猜猜我是谁呀?猜不出来?你是不是把爸爸忘记了?”她一听,带着哭腔喊了一句:“爸爸,你去哪里了?你不要我和妈妈了吗?”我一听,眼泪夺眶而出,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女儿还在说:“爸爸,你知道吗?你不在家的时候,妈妈天天哭,妈妈哭,我也跟着哭,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回来?”听着女儿稚气的唠叨声,我愧疚不已,为自己的不负责而羞愧,为自己的无能而自责。我问女儿妈妈在家吗?女儿说妈妈帮我卖零食了,她的手机没带,我就接了,我说你告诉妈妈,我天天想你们,我很快就会回家的,你在家里要听妈妈的话,在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女儿一个劲地答应,我明显感觉她比以前懂事多了。
打完两个电话,我心情好了很多,我知道我的家人也因我的电话心情也会好起来的。
可我现在还不能回家,我出来把带来的钱花光了,我现在光着口袋回去,实在有愧。我得赚钱,赚很多的钱再回家,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用心赚钱。
在深圳,看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人,基本是钱在赶着他们在走或者是钱拉着他们在前进,没有人敢松懈下来,我也投身于人流中,一心想着要多赚点钱。我从信用卡公司又转到保险公司,后来又到了一家通讯公司,不久自己拉了几个人搞电话卡促销,把赚的钱又投入股市,日进斗金,幻想着很快就能富起来,在深圳购车购房。
原打算农历2007年底回家一趟,可一场史无前例的冰灾,让我们很多人回不了家,于是我带着一批人辗转在广东各大小城镇,推销电话卡,很多人因冰灾回不了家,对这种电话卡的需求相当大,我们也确实赚了不少钱。但股市却遭遇滑铁卢,我赚的钱有一半在股市里为可恶的机构做了贡献,现在我对股市是敬而远之。
当交通恢复的时候,我回家的日子也计划好了,从2006年4月份出来,到2008年的5月份,两年多时间,前五个月没和家里联系,后来几乎每天要打个电话,在外的日子,才感觉家里才是温馨的港湾,漂泊久了的帆船总要回到港湾停歇。
我把回家的车票信息发给了妻子,女儿后来说,知道我第二天要回家,兴奋得一个晚上没睡着。
我在候车室里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她现在6岁了,表达能力比以前更牛了,一说话就停不下嘴(我女儿现在上海读大二,还是系里的辩论队队员),她问我:“你周围有人吗?”我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她说:“我在电视里看到,现在好多小偷,你可要小心你的包包,如果你左边有人,你的包包要放右边,如果你右边有人,你的包包要放左边。”我说:“我前面后面左边右边都有人,那怎么办?”“那你就抱在怀里。”她不假思索地说。我说:“你放心吧,爸爸的包绝不会被小偷拿走。我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零食放在里面呢,我会好好保护的。”我们又说了好多话,当我挂掉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是一直流着泪在和女儿打电话的。
阔别了两年的故乡,我终于回来了,见到了妻子,觉得已经讨厌不起来了,见到了女儿,她长好高了,整天缠着我说东说西,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我又一次为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感到愧疚。但换句话说,如果当初不走出去,也许我会是另一种不好的结局也有可能。
相处的时间是多么短暂,因为那边还有业务,我不能在家里停留太久,在家里呆了10天,我就要走了,女儿知道我要走了,很难过。不断重复着说爸爸别走吧。可我还是依然决然地要走,我在心里说,我现在出去就是想为家人打拼幸福的生活。
女儿和妻子陪我去了火车站,火车来了,我挤上了车,女儿哭着喊着,拼命挣脱了她妈妈的手,向我扑来:“爸爸,你别走,爸爸,你别走,我现在好听话,你别走......”一声声凄惨的声音让站台上的人都为之动容。我流着泪从车厢里挤下来,抱着她,我已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女儿紧紧地抱着我,生怕我跑了,我抱着她默默地走出站台,在她耳边说:“爸爸要去赚钱,要赚好多好多钱,给你买零食,买玩具,还要存钱给你上学,将来考大学。”等她不哭了,我把她放下来:“我女儿是个乖孩子,又勇敢又懂事,爸爸去外面赚钱,我会天天打电话和你说话的,这样,你就会觉得爸爸天天和你在一起了,好吗?”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像忽然长大了一样:“爸爸,我不哭了,你去赚钱钱,给宝宝买漂亮的衣服。”我说好,然后挥挥手说:“拜拜”她也挥着手叫“拜拜”,我看到他眼睛里闪着泪花,那是万般的不舍啊,我回过头,擦干泪水,往隧道里走去,没走几步,后面传来一阵嘶声裂肺的哭声,我知道,我女儿实在忍不住又哭了,我不敢回头,我怕我会和她一起哭。我加快脚步挤上了火车,火车开动了,我隐隐约约听到我的女儿还在哭泣。
往后的日子,我非常努力,一想到我的女儿,我全身就充满了力量,我要为她创造美好的生活,让她幸福的成长。
那几年,我一个堂堂八尺男儿,曾多次泪流,有悔恨,有自责,有感动!
那些年,我一个堂堂八尺男儿,曾多次泪流、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文/隐尘非 2020年6月1日,专属儿童的节日,37岁的小叔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是当这一天...
- 喂了狗的青春,愿转几道弯,翻越几座山,兜兜转转还是你 很难过吧,那个有着几百页聊天记录的人没有了 你有没有一个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