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又是无眠。
早晨,护士交接班时,那两个护士照惯例跟进来。小护士向我眨眨眼睛,立刻让我心也活过来了。就像在一排雕像群中,发现了原来有一个真实的人那样欣喜。
我也向她眨眨眼睛。这下惹得另两个机器人护士迷惑得彼此张望,不知我这份灵动为谁而来。
“我失眠了,给我药。”
小护士走近我,“不能依靠药,又耳鸣了吗?”
“耳鸣也有,就是睡不着。”
“我给你打开电视,找一个无聊的节目,看能不能睡着。”
真是鬼精灵的孩子,想出这个办法,我笑了。
另两个护士又投来惊诧的目光,她们好像从来还没见过我笑。
调到中央十套,画面正在播放关于海底世界。潜水员悬浮在水中,随波浮动,体态婀娜,湛蓝的海水,像透明的绸缎,阳光透进来,闪着七彩的光,那些软体动物,海星,水母自由自在 ,婀娜多姿的浮在珊瑚群中,成群的鱼儿游来游去。
我不觉得无聊,但我闭上了眼睛。想着潜水员拍水的脚蹼,让我内心一阵翻腾,我又想起了蝙蝠。我为我糟蹋了如此清澈的海水和美景而讨厌自己。可就是瞬间冲出脑海的想象,谁又有什么办法呢?能把脚蹼想象成蝙蝠的翼膜我也服了我的大脑了。
夜空低垂 ,天空透着墨红的光。
我挂在了光秃秃的枝头,披着那件破布一样的“斗篷”。刚刚倒挂在檐边,竟然都没有什么不适,而且对于这种俯视的姿态还很惬意。我患有遗传性血压低,平日里莫说低头,摇晃头都会晕眩恶心,可我却对于这种倒挂没什么异常,而且觉得视线很好,完全是之前没有过的。
我竟然享受起来,突然觉得我像个王者,高高在上。那些小破布片在我周围盘旋,扇动着裙摆,跳着自以为优美动人的舞蹈,小脸儿上尽可能阿谀奉承讨好地笑着,露出不能直视的牙齿。我突然开始恶心,尽管我也是块破布片。我的眼前,很快就被包围,浮悬在空中,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灌满我的耳孔,头也在胀痛。
我的耳膜我的头,被“嗡嗡”声冲击的在胀大,胀得马上要爆开。
我猛地睁开眼睛,电视里一群孩子在奔跑。
我喘息着拍着胸口,自顾自地喃喃自语:“是梦,是梦,还好是梦!”使劲地吞着口水,心狂跳着,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依然很惊慌失措。
“醒啦?”
我吓了一跳,惊恐地瞟了一眼身边,那张带着雀斑的脸。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还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胸章,“魏静之。”
“肖姐,你做梦了?”
叫得还真顺口,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这样叫了?
“睡眠不好?”他见我还在懵懵的,就继续问。
我点点头,坐起来拢了拢头发,发现头发都湿了,竟然满头大汗。伸手抽着纸巾,胡乱的拍着头发和脑门儿。却发现他还在盯着我,心情有些不爽,皱着眉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冷冷地说:“你还有事吗?”
他有些窘迫,微笑地站起来,伸手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我叫魏静之。”
名片上赫然写着“神经科主任”。“你认为,我应该看神经科。”
“不不,肖姐,准确的说,我是心理咨询师。”他笑着说。
“你也认为,我,不正常?”我淡淡地盯着手里的名片。
“心理咨询,并不是针对哪里不正常,往往觉得自己心理不健康的咨询者,其实恰恰是心理健康的人。”
“既然如此,那还咨询什么?”
“ 凡是因为某些心理社会刺激而引起心理状态紧张的人,并且明确体验到躯体或情绪上的困扰者,都可以是健康心理咨询的对象。”
“那你说,我属于健康者还是不健康者。”
“这要等你需要我时,我再回答你。”他笑着站了起来,看着我。
“故弄玄虚。没有那一天,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不会再见面了。”真不喜欢他装模作样,故作神秘的样子。
“会的!我们是有缘人。”
“你!不把我弄到你那里当精神病,你不甘心是吧?”我怒气冲冲地说。
他依然笑着,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