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三年级偷200块去玩街机,舅妈说,家里的钱不算偷;六年级翻墙去赌博且屡教不改,学校说退学,舅妈说,小孩子哪能不犯错;初中白天翘课晚上酒醉,舅舅拿着棍子追三条街来打,舅妈护在身后:都怪你平常爱喝酒;2011年的家庭聚餐,18岁表弟双手端起酒杯,对着所有长辈叔表亲恭敬的说:祝爸妈姨姨夫表姐表哥表弟表妹们新年快乐,大发大旺,有需要帮忙随时找我!随即一饮而尽,舅妈眼睛有些湿润,凑头过来跟我妈说:你看,小超长大了!我妈笑着附和:是啊也该长大了,这孩子看来是象他爸,脱了裤子做人情的主。
没成想,这句话无意间竟贯穿表弟的半生。
《爱情》得之我命,失之我幸
表弟长相是低配版的‘浩南哥’,最大区别是脸白净。高中时,总有女生给他塞情书、巧克力,可表弟却一心扑在如何荒废学业上,无心男女之事,喝酒无度夜宵无节制的生活让表弟白胖起来。读完野鸡大专时,‘浩南哥’变成白净的矮大紧。
有次我问他,你大专什么专业?
他思考半天说:叫什么自动化的!这三年被我爸盯着考各种驾照A1,B2证,学校啥也没顾上,学校的事靠兄弟帮衬才拿了毕业证。
看来舅舅早就给儿子规划好职业生涯,可表弟当时就是野马,谁能拴住他。某天偷偷买了张海南机票,落地换号失联一系列骚操作,舅妈嗷嗷哭着打骂丈夫,舅舅抽一夜烟喝一夜的酒,竟一夜白头。
三年后,某个雨天表弟满脸胡渣出现在家中,舅舅红了眼抽着烟说:回来就好!舅妈抱着儿子抹着眼泪。没有人知道表弟经历了什么,只是偶见身上多了好些刀伤。
没多久,舅舅把他安排进某医院开救护车。五险一金月休两天,分白班晚班,没事就待命。刚开了一个月的救护车,表弟打电话给我:哥,出来喝酒呗!行。
夜,一打青岛上桌,表弟‘吨吨吨’就先吹了一瓶,一块小黄牛肉进嘴说:哥,你随意,咱们不拼酒。
咋样,最近?救护车开着应该辛苦
“辛苦倒不怕,现在人情冷暖看太多,想想我以前,我对不起爸妈。”说完,苦闷的他又‘吨吨’喝完一瓶,叹了口气:“哥,我羡慕你,你自己能成家立业,我真后悔。”
我忙不迭的陪着喝了一杯,看着表弟双迷茫的眼睛,有些难过,又灌下一杯,表弟似乎懂我心思,伸手拦着我:哥,少喝,嫂子要生气的。说完留了一瓶酒在我脚边,其余的都放到他桌上了。
我开着救护车,看尽人性丑陋。有些人不配为人,妈都死了还在讨论救护钱,有些人直接消失,我。。真的,很难过。表弟眼眶都红了,拿起一瓶酒又喝完了。他拍了拍胸脯顺顺气:我真的不是人,回来看到我爸一头白发,我想打死我自己。
都过去了,弟,人都得往前看,不念过往才有好日子。我素来不善劝人,只能陪着一口酒,拍了拍表弟肩膀。
地摊上人来人往,灯火昏暗,那天的月光异常发白发亮,照得表弟的脸象水银那样诡异,5瓶啤酒下肚男人开始倒吐苦水:我去海南是为女朋友的,年轻气盛,开过公交干过出租,钱不多啊,女朋友家要钱买房,我哪买的得起啊!后来我跟人收保护费,钱是多啊,没多久帮兄弟挡了刀,还住院3个月,女朋友学着我跑了,兄弟也跑了,都失联了。
说完这,男人哈哈笑起来,眼泪却挂在脸上,用手抹了抺泪:“可笑吧!那会忽然就醒悟了,我要回家,女人呵呵,得之我命,失之我幸!来,哥碰下,你随意我干了!”男人的辛酸很难与人言说,若不是酒精作用,表弟这辈子也不能与人分享心底里的秘密。路人依旧很多,我左右看看人群,有些拘谨,1是怕表弟喝多生事,2是怕遇见熟人
弟,少喝少喝!我劝着也陪着也干了杯。喝多的男人哪里听劝,又‘吨吨’一瓶,表弟的脸在灯光与月光交汇下黑白交替着,他喘着粗酒气说:哥,你别担心,我不会喝多的,更不会生事!
我一下子臊得慌,小人之心被发现了。那晚,表弟没有喝多,我却喝多了。酒不醉人,心事太重的我倒自己醉了。
《义气》兄弟如手足,断手足求生存
天总有不测风云,谁也不能预测未来。舅舅在表弟回来的第二年因突发心梗去世了。舅妈哭昏过去,醒过来抱着表弟,儿子我只剩你了,你爸走了他走了!表弟明白,这个家靠他了。
舅舅过了没多久,表弟再也无法承受救护车上的人生疾苦,辞职去公司当专职司机。舅妈很开心,觉得反骨的儿子终于懂事了,有份工作也该结婚了。舅舅是外公唯一的儿子,如今肩负传宗的任务递到表弟手里,舅妈急得每天去公园相亲角挑人,不仅如此,舅妈还联合我妈、我2个姨的熟人圈一起寻良配,决意1年内拿下让其结婚。
表弟虽厌恶却还算配合,却跟我说:我这类人,实在不想祸害其他姑娘。
那天下午雨很大,我爸接到舅妈几近崩溃的求救电话:小超在家门口被一辆面包车接上去拉了。门卫上去问,那人说句:警察办案,怎么办啊!发生什么事情,警察怎么能随便抓人啊!姐夫你认识人多,快帮我找我啊!面包车有照片我发给你!
我爸让舅妈先去派出所报案,其余人则托关系找人问情况。直到晚上20点得到些线索:面包车确定是某X区公安局的车;派出所也打电话表示:公安局的案子我们无权过问。22点传来一点点消息:涉毒。我们都慌了,我爸气得直跺脚,家族的败类啊!舅妈撕心裂肺的嗷叫:小超啊,你要弄你妈啊!
江湖虽险恶总是有规矩,第二天,我爸委托了位律师去了解实际案情。律师很快摸清情况:表弟的朋友想买,他做中间人,钱货都不经手。而且此类交易有三次,仅一次收益30元。
公安局内,舅妈红着眼睛问,“我能见见我儿子吗?”律师严肃的说:拘留期间涉亲属不让探视。可怜的女人吓得瘫软在地,哭着求律师:救救小超救救他,我只剩儿子了。我爸低头叹着气,我妈也跟着掉眼泪,吓得不敢作声。
回到家我爸无奈又痛心的说:都交什么朋友?什么事都能帮吗?有收益不成同伙吗?朋友想要就帮买,真是脑子烧坏了!我不敢问父亲表弟会得到什么惩罚,我一直以为毒离我很远,我慌了神。我忐忑的问了问公安局朋友:会死刑吗?朋友回答:看克数定罪
案情并不复杂,法院很快有了结果:表弟自愿认罪,前两次交易并没以盈利为目的,更无倒卖行为,属于居间介绍买卖行为,不构成贩卖D罪;而0.4克获益30元,则构成贩D罪,根据重量量刑,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并处罚四千人民币。
一切终尘埃落定,生活有了希望,舅妈不再哭泣,一年而已她能等。
时间过得很快,前两周表弟悄无声息的出狱了,我知道他觉得丢脸不愿再见任何人,更不愿意让任何人知晓他近况。
只见表弟朋友圈更新:朋友,不见。